沈裴之眉头飞快拧了一下,仿佛对此很不耐烦,最终忍耐着情绪,低低嗯了一声,“那就记得,一次性取干净。”
“……”
这是提醒我,以后不要来了么。
我站着没动,就那么静静看着他。
他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漆黑的瞳仁像是凝视着窗外的某个点,我放轻脚步走过去,轻轻伸出手——
没有任何反应。
那双眼睛,如同一潭死水。
终究是无法遏制地……我双手捂住脸,情绪汹涌来袭。要不是当时帮我挡那一下,也许他的眼睛不会有事。
沈裴之也没有催我,更不知道我此时就站在他面前。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
从我这个位置,能看到置顶的刘威,所以他能精准的拨出语音电话。
我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没有阻止,转身进了房间。
不过是三年前住过几天而已,哪里有什么落下的东西,顶多几件不怎么穿的衣服。
我统统找出来,和脏衣桶里的衣服一起扔进了洗衣机。
做完这一切,客厅的男人已经打完电话。
“收拾完了?”他问。
“嗯。”
我想了想,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有件衣服脏了,我借你的洗衣机洗洗,可能得稍等一会儿。”
沈裴之转头看过来,瞳孔精锐的锁定着我的位置,恍若无事的喊了一声:“姜小姐。”
我没吭声。
“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手都会紧张的找个东西抓。”
“……”
我一愣,手下意识松开。
要不是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见,我说不定还真就被他给骗了。
“爱信不信。”我喉咙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厚着脸皮道:“反正我现在不走,我那件衣服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沈总就算财大气粗也没法儿赔。”
沈裴之眉头拧得很紧,盯着这个方向半晌,索性不再搭理我。
“随你。”
说完这两个字,他站起身。
往前走两步突然一顿,然后精准的绕过桌子,进了洗手间。
等他洗漱完出来,我正好给刘威打开门。
他沉着脸,“来书房说。”
刘威尴尬的看了看我,“姜总,那我……先过去了。”
我点点头,无声比了个手势。
他瞪大眼睛,默默进了书房。
门没关,我站在门口就能听到他们的所有对话,沈裴之坐在靠椅上,闭着眼睛,听刘威汇报明天的工作安排,事无巨细。
“嗯,能推的全部推掉,实在推不了的你代替我去见。”
刘威应了声是,瞥了眼门口的方向。
小心翼翼道:“沈总,你明天早上约了楼医生见面。”
沈裴之疲惫的捏了两下眉心,嗯了一声,“让他来家里。”
没有别的指示,刘威只能退出来,好在沈裴之没有出来的打算,我跟他走到门外,小声问:“楼医生……是负责他病情的医生吗?”
“医院的医生不放心,楼医生是沈总的朋友。”刘威时刻警惕着屋子里的情况,为难道:“姜小姐,沈总生病的事外界并不知道,他也不让我告诉你,要是让他听见,估计得扒了我的皮。”
“不是你说的,是我问的。”
我勉强对他笑笑,“你放心,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我不会让他牵连你的。”
“那就好。”刘威松了口气,将声音一压再压,“不过你要是真能在这里盯着他也好,沈总不手术就算了,还不吃药……这得什么时候才好?”
他叹了口气,眼神里多了几分托付的意思,“姜小姐,你和沈总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我没办法评判,但是他现在都这样了……就拜托你了!”
刘威朝我鞠了个躬,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我及时拉住他,咬咬牙道:“你进去,跟他说几句话。”
刘威一愣,“……什么?”
我们进来没一会儿,书房的门就从里面打开。
沈裴之听见声音站在门口,黑眸沉沉道:“姜瑜,你的衣服还要洗多久?”
“沈总……是我。”刘威苦着脸看了我一眼,硬着头皮道:“姜小姐刚才已经走了,我看桌上有点乱,顺便收拾收拾。”
沈裴之没有怀疑,浑身的松散就在一瞬间。
他嗯了一声,动作自然的走到沙发上坐下。
“收完了就走吧,以后再看见她来,直接说我不在。”
我:……
刘威:“……”
“好的沈总。”
他冲我做着离开的手势,嘴上道:“那我先回去,你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我跟楼医生约了明天早上八点的时间。”
刘威一走,客厅里安静而昏暗。
沈裴之坐了很久。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猝然而起的苦笑仿佛将空气划开一个口子,莫名的悲凉争相涌出来。
他起身,去酒柜里拿酒,摸索中不小心碰倒了酒杯。
掉在地上啪的一声。
玻璃四处炸开。
我下意识伸出手去,却又顿在空中。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拿着酒回到客厅。
听见酒瓶打开的声音,我微微舒了口气,尽量放低声音去捡地上的玻璃碎渣,再一点点放进垃圾桶里。
当天晚上,沈裴之将近两点才睡。
而我也陪着他待到两点。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我在这儿,也许,就像她不想让我知道一样。
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沈裴之从房间里出来时,我默默地起身。
楼啟进门就发现了我,我竖着一根手指在嘴前面,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饶有兴致的挑眉,没有戳穿我。
进来,放下手里的医药箱。
“这两天感觉怎么样?能不能稍微看到一点东西?”
沈裴之去给他倒了杯水,路过酒柜前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
而此时我正在和楼啟做着眼神交流,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十几秒后,他端着一杯水回来。
“偶尔。”
沉沉的嗓音听不出喜怒,“前两天能看到一点,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又瞎了。”
“……”
他倒是能完全接受了。
我这时才恍然,两天前赶到杨建那里时,应该正好是他视力稍微恢复些的时候。
楼啟倒吸了口气,语气很不好,“你疯了?跟你说了不能见强光,你还好意思说出去了一趟,是有什么人必须要去见么?”
沈裴之单手插在兜里,淡淡嗯了一声,“必须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