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在甘州城有名的酒楼春风楼吃的。
沈大人一定要请客,沈长瑾也惦记着要请江小月吃烤全羊,陆先生也就从善如流的答应了。
这一顿饭吃的是宾主皆欢。
男人一桌还喝完一小坛子小酒,阮家兴和章明石也被允许喝上一杯,江小月也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烤全羊。
沈长瑾坐在女人一桌,非常勤快的给江小月夹着菜,那殷勤劲儿比照顾沈夫人还尽心。
酒足饭饱,沈长瑾和江小月约好明天一起玩后,跟着沈大人他们回家,阮梨他们也闲庭信步般走回小院。
第二日,三个考生休息了一天时间,江小月陪沈长瑾玩了一天。
第三日,大家一起去爬了鸡鸣山。鸡鸣山风景秀丽,名不虚传。
第四日,请赵通判一家在小院吃了顿饭,感谢他费心帮忙安排院子。桌椅板凳都是江小月跟邻居婶子借的。沈老夫人和沈长瑾刚好也来了小院,沈老夫人和赵通判夫人相谈甚欢。
第五日,阮梨买了土特产和给家里人的礼物,打包东西。
第六日,大家一起踏上回家的路程,包括姚易年。姚易年回家要经过大兴镇,阮进文邀请他一路同行,并在柳树村住上一晚,再往星洲城赶。
姚易年求之不得,欣然答应。
回乡路上,一行人走走玩玩,月底前总算到家。
到柳树村时,已是夕阳西下,余晖洒满大地。
远远看到柳树村时,阮梨还在想,吴婆子这会儿在干什么,这段儿时间有没有想她想的掉眼泪。
随着离家越来越近,没想到迎接阮梨的却是当头一棒。
当马车路过花田时,阮梨趴在车窗往外看,只见花田乱七八糟,花苗七倒八歪,几乎看不到一朵完整的鲜花。
这是又被踩踏了?
还是大规模的蓄意踩踏?
“大哥,停车!”
阮梨急匆匆下车,奔到田里仔细查看。
那边陆先生和章明石他们也发现了异常,一起下车。
花田里满是马蹄印,大朵大朵的鲜花被踏入泥土里,放眼望去,这一片就地没有一株完整的花苗。
这是有人蓄意破坏,存心不想让他们家好过。
这一刻,阮梨想到了王员外,想到了王员外的狠辣,想到折在王员外手里的人命。
她头皮发麻,腿发软,强撑着站起身,摸出匕首,割断马身上的绳子,一跃而上,向村里飞奔而去。
风从她的耳旁呼呼吹过,两边的树木快速往后倒退……
路边上有人和她说话,她什么也听不见,只死死盯着家的方向。
快了,快到家了。
路过学堂,穿过田地。
一座乌漆墨黑,明显被火烧过的院子映入眼帘。
阮老头,吴婆子,……,一个个活生生的面孔在阮梨的脑海中闪过。
不要出事!
求满天神佛保佑,你们千万不能出事!
到家门口,阮梨跳下马。
院门还算完整。
“哐当”推开院门,阮梨一边往里面跑一边呼喊着,“爷,奶,爹,娘,……”
一进院子,所有房屋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阮老头和吴婆子的房间烧得只剩下四面墙,可想火势之大。
阮梨没有勇气再往里面走。
她跪在地上,任泪水滴落在地面,砸出两个小坑来。
一声声呼喊着“爷,奶,爹,娘,……”
“梨丫头,你们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阮梨抬头。
视线模糊,用力摸了两把眼睛再看。
是吴婆子。
她没事。
她活着。
阮梨一把抱住吴婆子,“奶……”
“家里人都没事,别哭。”吴婆子知道阮梨想问什么,打断她的话。
任谁看到院子里的光景,都会那么想。
好好的一个新院子,宽敞明亮又结实的新屋子,就这样被烧掉了大半,吴婆子心疼。
在心里诅咒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牲不得好死。
想到被毁坏的花田,吴婆子的心在滴血,那可都是费心费力费银钱堆出来的啊。
再诅咒一遍那些畜牲!
知道家里人都没事。
这一刻,阮梨趴在吴婆子的怀里,如释重负般放肆哭起来。
真好,家人还在,一切还可以重来。
吴婆子静静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吓坏了吧。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奶,我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阮梨哭着哭着破涕为笑,笑声里有庆幸,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大姐疯了,又哭又笑的。”
“哎呀,你怎么打我头,小心把我打笨了。”
“你那脑袋就是不打,也不大聪明。”
“大姐,你们回来了?”
“陆先生,三叔,大哥,石头哥,……”
众人围成一圈说话。
再次相聚,大家都有太多的话想要诉说。
安静是安静不了的。
想到刚才自己被这么多人围观,阮梨想遁走。
“走,奶带你去休息,这一路累了吧。”
吴婆子扯着她就往后罩房走。
“老大家的,快去安排饭菜。”
她的眼里只有阮梨,陆先生有老头子他们招呼,她放心。
就是阮进文都没能挨到她跟前,说上一句话。
一进院有三间屋能住人,二进院堂屋左右两间房能住人,后罩房还算完整,一家人重新分配一下勉强能住下。
阮梨和几个妹妹表妹被吴婆子安排在后罩房。
“奶,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阮梨梳洗过后,和吴婆子关起门来说话。
“你应该想到是谁了吧。”
吴婆子和阮梨对视一眼,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不待阮梨说话,吴婆子继续道:
“是真狠啊,没想着给咱家留活口。把人烧死还不解气,还要在花田里嘚瑟一番,这是在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就是他干的。可惜咱们没抓到人,拿他也没办法。”
吴婆子说起来恨得牙痒痒。
没抓到人,没有证据,确实拿他们没办法。
白六少会因为银子为阮家出面吗?
阮梨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地位越高的人,越爱惜羽毛。
白六少不光要考虑自己,还要考虑整个家族的荣辱。
她能想到的就是先稳住家里人,不要再出其他事。
“奶,没凭没据的事,咱们不能随意下论断。你再仔细想想,火是从哪烧起的,起火点有几个?有没有看到放火之人的样子?”
阮梨追问,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
“前后两进院子,屋顶烧穿的屋子有五个,估摸这五个房间是同时最先烧起来的。幸亏你爷晚上茶水喝多了,起夜发现,不然……
奶被你爷的叫声吵醒,睁眼一看,眼睛差点被火光闪瞎。
那火呼啦啦往房里面烧,就跟加了火油一样。
要不是你爷和我这老胳膊老腿还顶用,能从窗户爬出来,不然我们都得烧死在里面。”
吴婆子现在想起来还后怕,不禁打了个冷颤。
阮梨握着吴婆子的双手,道:“奶,没事了。咱先不说那晚的事了。”
“奶没事。奶和你爷两个出了屋子就分头喊人,把睡觉的都喊醒。好在有老天保佑,咱家一个个都逃了出来。除了被咽呛到,头发衣裳被火燎到,都没有其他大碍。”
经过这次火灾,这个还家能完完整整,阮老头功不可没,吴婆子决定以后对老头子好点儿,花些银钱,给老头子买高等的茶尝尝味。
提到银子,吴婆子又是一阵心痛。
“唉,这个月美人阁结的银票,奶还没来及换成金子,就被火给烧没了。”
吴婆子喜欢真金白银,银票轻飘飘的,拿在手里也不踏实,藏起来也不安心,就怕哪天被耗子给祸害了。
所以她手头不是金子就是银子。
阮梨也喜欢给吴婆子各种造型的金子。
都被她埋在地底下,具体埋在哪,阮梨还真不知道。
吴婆子:“对了,说到哪了?”
阮梨提醒道:“说到你和我爷有没有看到放火之人。你们是最先出屋的,要是你们没看到,其他人估计就更不可能。”
“就是没看到啊。那些贼人估计放完火就跑,村里人赶过来时他们早已出村。大家伙儿一起忙着救火,谁也没有注意到花田那边的情况,不然有可能抓到那些缺德冒烟的。
对了,不要怪你堂爷爷和堂叔们没看好花田。咱村周围的这几块田,全村人都爱护着,一直平安无事,谁也想不到会这样。奶就庆幸,你堂叔他们那晚没在花田,不然可能连命都要搭上。看看赵二狗,就知道人命在那些人的眼里连一文钱都不值。”
吴婆子叹气。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不给穷人活路。
阮梨:“奶,我知道。你放心,等这边的花田重新造好后,还是交给堂叔他们管。对了,丁大叔他们没事吧?”一家子大部分老弱妇孺,救火还得靠爹和二叔,还有丁大父子。
“没事,他们在老院子里。这次救火,得亏村里人帮忙。咱们村里顶用的几乎全都来了,就连那八九岁的丫头小子也都拎着水筒,半桶半桶往院子里提水。
要是单靠家里的男人,这最后几间屋子都抢救不下来。奶这几十年,就没见村里人这么团结过。
看到咱家日子过好,眼红的人是不少,有的甚至在人背后没少说酸话,但是咱家一出事他们是真上。要么说,远亲不如近邻。奶决定以后不跟李老婆子较劲儿,跟那些老姐妹好好相处。”
【作者题外话】:发现了个错别字,修改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