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学堂
阮梨话刚说完，没想到大脸庞妇人一听，尖声道：“哟，叫啥婶子，莫名把人叫老了一辈。我是行哥儿的堂嫂，你也该叫我一声嫂子才是。”
原来这个妇人是李正行的堂嫂啊。
还没等阮梨回应，这妇人又开口道：“也是，你和行哥儿都已经退亲了，不按我们老李家辈分走也没啥错。”
阮梨想说，那到底是喊你啥啊？
一起的塌鼻梁妇人立马两眼闪着八卦的光芒，问道：“我咋不知道这回事呢，为啥退的亲啊？”
她感觉自己很可能是村里人最后一个知道这事的？因为她忙着家里和地里的事，好长没时间都没有跟姐妹们一起碰头了。
阮梨心想，你这也太心急了，等我走了再问也赶趟。
无视大脸庞妇人幸灾乐祸的眼神，阮梨笑了笑，道：“婶子，我回家了，家里的猪还等着猪草吃呢。”
说完就走，背后隐隐约约传来两个妇人的谈话声，在听到“白云观”“摔伤”这些后，阮梨就知道塌鼻梁妇人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这两人也真是，说人闲话也不知道避着人点，还这么大声，生怕她听不到似的。
爱说就说去吧，身正不怕影子斜。被说几句而已，她又不会少块肉。
阮梨回家晒好野菊花，再奖励阮枣一颗麦芽糖，就背着空背篓和阮家兴他们会合了。
等两个背篓和一个小篮子都装满了婆婆丁，三人这才回家。
阮老头已经带着三个孙子回来了，说是从明日起开始正式上学堂，今年的束脩也已经交给了学堂。
七里屯学堂就只有一个夫子，人称陆先生。
陆先生是个很有学问的人，阮进文和李正行就是陆先生教出来的。
陆先生当然也认识阮老头，听他说是来送三个小子来读书的，陆先生非常的高兴。
之前，来学堂读书的学生，附近几个村加起来也就十来个。
自从今年学堂出了两个进入县学的学子后，很多村民就将家中适龄的小子也送了过来，学堂的学生一下子翻了一番。
学生越多，陆先生就越高兴，这不又来了三个。
陆先生一高兴，就要免了阮家三个小子今年的束脩。
阮老头当然不能答应。
一个学生一年的束脩是六百文，半年三百文。
阮家三个小子是下半年入学的，陆先生最后只收了六百文钱，算是他们今年的束脩。
陆先生听闻这三个小子已经跟着阮进文开蒙，学了一部分的三字经，就叫他们背了一段听。
三个小子背得很顺溜，陆先生很是夸奖了他们一番，对阮进文这个学生更是满意。
阮进文本来就是阮家的骄傲，陆先生夸阮进文，那就是夸阮家。
阮老头被陆先生夸得是满面春风，一直到家都维持着美丽的心情，就连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
此刻他正仔细地翻着婆婆丁和野菊花。
阮梨很少见阮老头在家里干这些活，“爷，您歇着，我和二妹来翻就行。”
阮老头连头都没抬一下，道：“这又不累人，我闲着也是闲着，帮着翻一下又咋了？咋的，还怕我给你翻坏了不成？”
阮梨连忙解释：“这哪能啊爷，我这不是怕你受累么？”地里庄稼才是你的最爱。
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
阮梨把晒好的野菊花收起来，好腾出地方把刚摘的晒起来。问阮老头：“爷，啥时候去给弟弟们买笔墨纸砚？”
阮老头胸有成竹，“这个不急，我已经和陆先生说好了，后日你三叔旬休，等他回来了再去镇上买。咱又不懂这些，买好买坏都不知道。”
镇上近一些，坐牛车一个人来回只要两文钱，去县城就要四文钱。
没提到书，难道书费已经算到了束脩里？
“爷，那不用买书么？”阮梨好奇。
阮老头唏嘘道：“陆先生是个好人啊。”
这咋又突然感慨上了？
就听阮老头继续道：“先学的是三字经，陆先生会给每个学生发一本自己的手抄本，不用花钱买书。”三个小子明天就能领到书了。
这么说三叔的那本三字经也是陆先生的手抄本？
阮梨看过，那本书的字迹刚劲有力，笔法雍容丰厚，看来陆先生写得一手好字。
光看陆先生的字，阮梨就觉得他是一个胸有丘壑的人。
晚上，读书时间。
阮家兴一看章明石又没有来，就摆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提不起劲儿读书。
他在昨日送饺子的时候，跟石头哥再次说过晚饭后读书认字的事，他也没说不来啊。
阮梨看阮家兴没有一点平时读书的积极性，安慰他道：“大哥，也许石头哥是想先经过三叔的同意才来，你再等两日看看。”
接着话锋一转，“你再不多放点心思在读书上，二妹都能超过你。”她没说假话，阮桃是比阮家兴学得快，她一有空就问阮梨这个字怎么写，那个字怎么读，比其他几个都好学。
这怎么行？
阮家兴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受了这么一打击，为了不被一个七岁女娃儿给比下去，他立马集中精神在三字经上。
至于石头哥，过几日就知道啥情况了。
……
这日晚饭后读书时间，章明石终于来了。
他身上穿着林氏给他做的那套衣服，不愧是量身定做的，越加衬得少年人长身玉立，英姿勃发，被阮家人给狠狠地夸赞了一番。
林氏在洗碗刷锅，见他穿着自己给做的衣服，笑眯了眼。
章明石走到林氏跟前，把手里提着的野鸡交给林氏处理，又跟她道了谢，这才加入读书的队伍。
阮家兴早就跟家里人说了章明石要和他们一起读书的事，阮进福还专门给他做了个沙盘。
又多了一个学生，阮进文这个先生很高兴。
他单独给章明石从头教起了三字经，并叮嘱他：“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是忘记了或是有不会的就去问梨丫头，让她教你。等你跟上了进度，就可以和他们一起学了。”
章明石应下。
阮进文先教了他两句三字经，看他记住了，又在沙盘里教他写了一遍。再给他一本三字经，让他看着书练习写字。他自己则去监督其他几个小子。
三个小子都领到了陆先生发的三字经，加上原来的一本总共四本，刚好两人一本。阮梨这个小先生可以和章明石共用一本。
阮梨安排好其他几个，就过来看章明石写字。
虽然沙盘上的字歪歪扭扭的很难看，但是没有缺胳膊少腿。对于一个初学文字的人来说，能够写成这样已经非常厉害了。
阮梨盯着他把三叔教他的十二个字都写了一遍，没想到才学完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章明石就会写了。
阮梨有点儿吃惊，这人的脑子这么好？
看着三叔写一遍就学会了？
阮梨不大相信。
她把章明石手里的书拿走，复原沙盘，喊他再写一遍。
结果，阮梨被狠狠地打脸了。没有书，人家照样没写错一个字。
真是人比人气死了，这才是真正的过目不忘啊。
阮梨除了羡慕嫉妒，也替他高兴。
她在沙盘上画上田字格，从“人”字开始，把十二个字在田字格里都写一遍给章明石看，然后让他自己画田字格练字去。
照这样下去，章明石没几天就能跟上进度。
他资质这样好，不去读书科考实在可惜。
阮梨忍不住唠叨两句，“石头哥，你就没想过去学堂读书么？”
章明石知道阮梨的想法，从她脸上的表情由吃惊到羡慕，再到现在的惋惜，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自己记性好，学啥都快。但是他不想去学堂，他要打猎挣钱，要把父亲和二弟照顾好。
再说了，他对现在的这种日子很满意。二弟已经去了七里屯学堂读书，再要是能把他爹的腿治好，那就更好了。
章明石故意语气不良道：“怎么，你是不愿意我跟着你们一起读书了？”
阮梨：“……”
得，算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走人，看三妹画字去。
三妹是这几个里面学习热情最高的一个。
小豆丁虽然没学会多少字，但是她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啥事也不能没有她。她最喜欢和哥哥姐姐们一起背书，每次背到会的，都是她最大声。
阮梨手把手教三妹写了三个字，小豆丁拿着小树枝写得认真，一只手酸了就两只手抓着树枝画。
这几个里面，阮桃的字最齐整，看来平时没少练。
三个小子有陆先生在学堂指点，也写得有模有样。
阮家兴平时忙着跟阮梨赚钱，学了快一月了，写的字还跟狗爬一样没法看，一个沙盘有时候还装不下他的一个字。
阮梨没法，只得手把手教他，把阮家兴闹了个大红脸。就这么练了几天，他果然进步很多，现在写的字也算勉强能入眼了。
章明石没几天就跟上了阮家兴他们的进度。
又来了一个比他厉害的，阮家兴从此后更加努力了。
此乃后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