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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度灵修GHF2024-07-11 16:144,811

   也就半年的时间,刘仁从东郡府的布袋街里走出来,没了以往的有教养的矜持的小孩子的单纯清秀样儿,而是突变了一种奇怪的模样,上身穿着深蓝燕尾小礼服,头戴着一顶中式毡帽,上面插一只颜色鲜艳的公鸡羽尾,裤子是带着笔直的折印的西裤,双脚穿着崭新的绣着左右各一朵花的绸缎布鞋,欢快的走着,身子不由自主的趾高气昂起来,仿佛他这个“四爷”应该早就这样才对。他走起路来沾沾自喜,趾高气扬,就像三里店的黄半仙说书里讲过,“人靠衣装马靠鞍,狗配铃铛跑的欢”,尽管他不理解其中的含义,现在隐隐约约还是懂个大概是在说什么。临街的门店店主情不自禁的都探出身来看着他,这东郡府大街上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一个“阔少”。

   他拐过十字街,刚要看见“黄粱大烟馆”的高台门楼,却无意间瞅了一眼远处一个正拉着排子车装着芦苇席的女人,正艰难的从北大街过来,在排子车的背后低着头用力的推着的是一个小女孩。要在以前住在三里店的时候,随着娘听完说书的回来,看到街上有人干着重活儿,娘总是招呼他上前帮帮忙,哪怕出手推一推,对人家也是个鼓励,可今天让他刚萌发出手相助的念头一瞬间就飘走了。

   “少爷?是你吗?”正在排子车后面推车的小女孩突然惊喜的喊了一声,等刘仁扭过身来,“阴童哥哥,俺是馨儿,不认得俺了?”

   听到这个小女孩在大街上对自己喊了一句“哥哥”,而且是叫他过去在三里店时的名字,刘仁身子震了一下,记忆里瞬间就知道了,这个小姑娘原来是曾在柳掌柜家见过的那个馨儿。他刚要搭话,可他马上就如遇见了不想见的什么东西一样,在心中瞬间泛起的涟漪,被一种虚荣打破了。东郡府的大街上,自己一身盛装的一个阔少,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叫小女叫花子喊“哥哥”,犹如是对他这身衣着打扮的侮辱,更是对他的不尊重。

   “你谁呀?我不认识你!走开--”刘仁在一种极不情愿的承认又无法释怀的矛盾的作祟下,摆摆手,还是狠心的转身走了。

   馨儿看着这个刘仁竟然说不认识,还对自己嗤之以鼻的冷酷的样子,幼小的心灵瞬间崩溃了,犹如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感觉火辣辣的疼。这个男孩子一进了逸园,怎么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也该是相识总得有个起码的招呼啊。

   突然,馨儿的耳边又响起来那种声音,在逸园门前就有过,“替我照顾他!,不要嫌弃他!”她在惊讶中哭了,任凭泪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顺着通红的脸颊肆意的流下来,被风吹散了。

   “俺是谁?你又是谁?俺凭啥要照顾这个不懂事的人?”馨儿抬起头来,漫无目的的望着天空,想要质问,却觉着身上有一种逐渐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驱使她违背心中的意愿,再次向远去的刘仁投去深情的目光。

   馨儿娘在排子车前面,感觉到后面孩子的异常,停下来,绕过车子看着流泪的女儿问:“馨儿,和谁说什么呢?”

   “没事儿,娘,俺让风沙子刮进眼睛了!”馨儿看见娘在问,赶紧就破涕而笑,边用衣袖擦拭着眼睛,边装着笑眯眯的说。

      即将迈上“黄粱大烟馆”台阶的刘仁还是回头看了十字街头那个馨儿一眼,心头还残存的一点良知让他不忍切割掉善念,哪怕是年少朦胧的情义。

   自从他进了逸园,本心愿望是跟着爹一起生活,弥补娘“离家出走”的带来的家的缺失,却事与愿违,爹的两位太太眼里哪里容得下这个“私生子”,仅仅让他在逸园呆了不多日,就让她们的两个大儿子借故名曰多经历风雨,学学本事,放到了刘磬的在小布袋街的宅院溢香园圈养了起来。

   刘仁多聪明的孩子,在逸园从周围人的言语中就感到了离开娘后的世态炎凉,爹和自己“亲热”了几日,就有意识的疏远了和他的关系,估计也是忌禅流言蜚语,尤其现在是多事之秋,多有避嫌,息事宁人罢了。

   这一年来,刘仁在大哥刘磬的“溢香园”后宅院住着,整日和前面的小姐姐嬉戏逗趣儿,吃喝玩乐,可怜小小年纪,还以为到了富人家庭,做了人上人,其实他就像一枝还没开的花骨朵,在不知不觉中早早就枯萎了,堕落了,丢了真,失了身,没了廉耻,缺了思虑,浑浑噩噩,荒废年华。

   柳掌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以他的身份是无法干预得了的,就像眼看着一个滚下山坡的石头,哪怕知道可能是块包裹着的玉石,也不敢去阻拦,会把自己也碾压的粉身碎骨!他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过是刘老爷信得过的掌柜,太太们公子们眼里的下人。

   在家里,他实在看不下去刘仁变得越来越不像话,几次要在老婆面前说出来,以解心头的郁闷,可又怕把这孩子在老婆心目中的乖巧聪慧的印象给打破了,尤其又想起来是自己自作聪明,听信了老婆的“狸猫换太子”的计策,把这个没了娘的可怜的孩子领进了逸园,哪知道是个天大的错误,不是让他掉进了蜜罐,而是一头栽进了大染缸,不多日便面目全非,马上就成了一个废人。

   柳掌柜觉着对不住以往在三里店看到的刘老爷和阴玉茹对这个宝贝儿子的疼爱和栽培,就回到家总是闷闷不乐,甚至于唉声叹气,让老婆子察觉出来了异样,不禁纳闷的询问。

   “这些日子怎么了你?瞧你也算是个大掌柜的人了,怎么到家就蔫了吧唧的没精神?是不是咱城里这段时间兵荒马乱的,闹腾的厉害,刘老爷安排你的活多累的?咱就是个刘家做掌柜的,没必要替主子遮风挡雨,舍生取义,干一天算一天得了,谁知道明天是个啥变法?”柳老婆子一边做饭一边嘴里嘟噜着,让在竹椅子上坐着闷不做声的柳掌柜听见了,算是宽慰他吧。

   “唉,那是老爷的造化,与咱何干?”柳掌柜愤懑的顶了老婆一句,“刘老爷说了,城墙上的旗帜变过来变过去,他见得多了,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得看运势。咱不用操心,听吩咐就得啦。”

   “那你为了啥?整日跟谁欠你的?”柳老婆子也回呛了一句。

   “老婆子,我,我觉着好像咱欠那个孩子的,亏了他选错了路,跟错了人。”柳掌柜看着老婆子说。

   “谁啊?小阴童吧!”柳老婆子脱口而出,脸上的和善劲儿马上变成了愤怒,眼睛也睁大了。

   “你咋知道我说的是刘仁?”柳掌柜惊讶的问。

   “还叫刘仁,就是这个名字害了他!俺早就知道他变坏了,没救了活该!谁叫他跟着那几个‘活阎王’的哥哥瞎混?俺不相信刘老爷不知道,是不是拿儿子的前途报复那个阴玉茹?那不也是亲骨肉吗?咋就那么糟践孩子?小阴童还混不吝觉着享福呢!”柳老婆子越说越觉着来气,又马上想起来什么,指了指屋里,放低了声音,一脸的懊恼。

   “谁在屋里?馨儿回来了?”柳掌柜赶紧问到,脑子里才想起来馨儿这几天因为娘的病更严重了,他爹也在外不知干什么,没有进项,家里已经断粮了,才来找大姨借粮食,老婆子可怜孩子还小,就让她在这儿住几天养养身子。

   “馨儿都知道了,那孩子也不地道,明明认得咱馨儿,楞装着不认识!不知报恩的人不值得可怜,馨儿还生气呢,也断了进入刘家享福的念想。咱馨儿人多好,多亏没...”柳老婆子咧着嘴出着气,忿忿不平,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

   “唉,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突然变坏了呢?”柳掌柜感叹着,突然抓着老婆子的手,哆嗦了一下,“老婆啊,我怎么这段时间感觉头顶上有个什么一直盘旋着嗡嗡响着,后背也发凉,仔细听吧,好像是一个女人哀怨的声音。我,我总疑惑是不是那个阴玉茹,不知跑到哪儿了,知道儿子遭罪了,就像个魂儿似的‘漂浮’在咱城里的上空,看着刘家老少接下来会怎么办了。”柳掌柜说着瞪大了眼睛,看着老婆子有些魔怔。

   “瞧你胡咧咧个啥?是不是又到城东三里店找黄半仙家喝酒了?你们都作践刘老爷吧,哪儿就馨儿啊,精啊的,孩子大了不由娘,全凭他的造化,成人不成人了!”

   馨儿在大姨家,隔着窗户纸一直听着,也是难过。听着姨夫感叹刘家小儿子,那个小阴童变化的如此快,竟然惊动了他亲娘,还要‘漂浮’在东郡府的上空,关注她的儿子?让她惊讶不已。

   如此说来,那个总在自己耳边响起的声音难道是阴童的亲娘?是她要俺馨儿照顾这个“气人”的男孩?馨儿不敢想下去,挺渗人的事儿,怎么会找上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

   馨儿离开大姨家,觉着还是自己家更“安全”,哪怕有一个变得好吃懒做的爹,一个多病的娘,那也是个完整的家。

   馨儿听人说是爹跟着人吃花酒去了,无奈的摇摇头,多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就堕落的不成样子?

   她为了找那个娘嘴里的“不争气”的爹,就无意中到了这个布袋街的溢香园,无意中看到了刘仁的样子,让她大吃一惊。

   在大姨家初次见到的小阴童,给馨儿脑子里留下来深刻的印象,当时他是多么的眉清目秀,尤其在白皙的脸上小鼻子有点往上翘起,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往上扬起,长长的睫毛有些微卷,一双像朝露般的清澈的眼睛,小嘴巴厚厚的嘴唇,一张嘴露出雪白的牙齿。

   再看如今,刘仁已是少年老成,苍白的脸上满是倦意,浑浊的眼神写着醉生梦死,张嘴来,不知是酒气或是烟味混杂着,尽管在宅院里太阳底下走着,慵懒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竟是个十来岁的男孩子!

   看着他的一身装扮,馨儿登时立住了脚,呆在了那里说不出话来,他傻看着刘仁。刘仁今天也异样,不知是溢香园花花碌碌的灯光照的,还是擦了粉,脸上比平日白了许多;脸上白了些,就掩去好多他的跋扈气。他连嘴唇上的确是抹着点胭脂,带出些媚气,可他是个男孩子啊,就让人觉着妖气。尤其骤然看到刘仁这红唇,馨儿心中忽然感到自己做个女孩子家有点不好意思。他上身穿着件浅绿的绸子小夹袄,因为短小,还露出一点点白裤腰来,使绿色更加明显素净,在电灯下闪出些柔软而微带凄惨的丝光,下面一条青洋绉肥腿的单裤,被小风吹得微动,象一些什么阴森的气儿,想要摆脱开那贼亮的灯光,而与黑夜联成一气。

   馨儿看到这里,觉得非常的奇怪,心中多少产生了些许的慌乱,

  不敢再看了,茫然的低下头去。她好似看见一个非常新异的东西,既熟识,又新异,所以心中有点发乱。本来她心中原本苦恼,找不到爹,回家会让娘更生气,坏了身子,更吃不下饭了。现在又在极强的灯光下遇见这新异的活东西,他没有了主意,简直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一种什么也不象而非常难过的折磨。

   馨儿急忙着急火燎的上前,站在刘仁的面前,想要大声呵斥,可从她嘴里说出来了话,让她都感觉词不达意,言不由衷。

   “少爷,咱别在这儿‘享福’了,会毁了你的!”馨儿搀着刘仁,含情脉脉的看着,全然不顾周围那些勾栏姑娘看他俩的眼光。

   刘仁没想到馨儿会来这儿,听到她银铃般的说话,清纯的面庞,和溢香园里的姑娘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还没从昨晚销魂后的倦怠的他猛然惊醒。

   “馨儿,你怎么在这儿?”刘仁吃惊地问。

   “哎呦,你还认得俺叫馨儿?谢天谢地!”馨儿激动地走上前去,拉住刘仁的手,小声说,“老爷让俺叫你回家呢,快走吧。”

   刘仁听了一怔,奇怪地扭头看着馨儿,像个不速之客,心里疑惑的嘀咕,爹让我回家,哥哥们怎么不告诉我,而让个‘外人’捎信来?

   “我不,是哥哥听爹的安排让我在这儿的,等我学会‘本事’了,我就可以像他们一样,做大买卖了!”刘仁此时有些倔强的脾气上来了,嘴里要强的说着,挺了挺身子,显着自己强壮,可随之就感到身子发虚,出了一身冷汗,被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馨儿看到了,很是心疼,可也寒心,自己一个弱小的女孩子是无法撼动这个家族的腐朽堕落的。

   就在这时,无助的她突然感到身上散发出一种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意识里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东西,促使她想帮助和保护这个失去了娘的孩子,不能再让刘家这个“大染缸”侵蚀他的灵魂,变的虚荣,扭曲他的心理,变的自私,不然就把他彻底废了!

   “你不是说过想你娘了,我、我知道你娘在哪儿。你要不要跟我去找找?离开娘的孩子肯定会找娘的,俺就是!”馨儿马上换了一种口吻,而且还是认真地说,脸上呈现出一种让人信服的笑容。

   也许刘仁早就想他的娘了,只是一直埋在心里,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娘,逸园的大家庭里容不得他恣意思念娘的哀愁表露出来。现在突然听到馨儿说可以带着他找娘,犹如在一片阴霾中看到了一缕曙光,唤醒了他还没泯灭的良知,哪里还顾得贪恋眼前的享乐。

   “我娘在哪儿?在哪儿?你怎么知道?快带我去!”刘仁已是急不可耐的要问个明白,恨不得马上就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亲娘,一刻也不想停留。

   馨儿心里一阵窃喜,觉着自己临时想起的小聪明起了作用,看来他在幼小的心灵里那个纯真的思念还没泯灭,还可以有救。

   “跟俺走吧,会找到你娘的。”馨儿说着抬头看了看溢香园,在一帮姑娘的诧异中拉着刘仁走出去了,不想回头,尽管刘仁还要留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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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语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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