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忽然一个声音差点没让刘鸢从树上掉下来,她猛地向后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纤瘦,穿着十分利落的女子正抱着胸站在树杈子上,玩味又怜悯的看着她。刘鸢不认得她,但见她这么悠闲的站着,便生出了两分羡慕:“姐姐,你好厉害啊,什么时候上树的,我一点声音都没听见,可以教教我吗?\"纤瘦的女人一笑,阴阴的看着她:“只怕你没这个机会了。”她说罢,便不知从哪掏出来了两个匕首,向刘鸢刺去。
刘鸢吓得向后一撤,但她忘了自己也在树杈子上,一下子向后倒去。眼见马上要掉下去了,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一边,才不至于掉下去。刘鸢还没站稳,又被拉到另一边,刚一离开,一把匕首就到了刚刚她站的地方。刘鸢左躲右躲,只能勉强躲开,胳膊和身上被刺了多道伤口,虽都不深,可都流出了很多血,血洇到衣服上,成了一块深色的斑。
俞鸿一边帮刘鸢躲避,一边观察那个女人。见她出手利落,但又不紧不慢的出招,便觉得有古怪。一次他拉走刘鸢的手故意慢了一点,就见那个女人也跟着刀锋偏了一点,只刺伤了刘鸢的肩膀。俞鸿断定她没有杀意后便道:“姑娘并无意杀我二人,为何要在这逗弄我等?\"那女人一个刀花利落的收了两个匕首,轻巧的落在另一个树杈子上,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杀死你们呢?”俞鸿一边搂着因为躲避而气喘吁吁的刘鸢,帮她顺气,一边又解释:“像姑娘的身手,要是真的想杀我们,我们早就没命了,何须等到现在?只是不知姑娘为何要如此戏弄我等。”
那女人脚尖一点,轻飘飘的便下了树。看着两人缓慢的下树,便笑道:“这笨的跟过年的那一道主菜似的,好久没看见这么有趣的画面了。你们倒是傻的可爱。”刘鸢好不容易下来,听见这些话,怒气冲冲的走到她跟前,伸手指着她的鼻子道:“咱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你要来杀咱。但你又不肯给咱个痛快,为啥要这么戏弄咱?”那女人看着眼前的手指,刚掏出刀,就被俞鸿眼疾手快的拽走了眼前的手指。刘鸢也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冒犯了,便忍下自己的怒火,绷着一张脸看着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刘鸢气笑了:“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你就来杀我?有没有天理了?”那个女人说:“但有人向我下单,要你的项上人头,价格不少。我想来看看到底什么人的头能值二百两银子,我就来找你了~”那一脸随意,让刘鸢不理解:“谁要杀咱?咱碍着谁的道了?咱打出生以来就没出过刘家村,谁出那么大手笔来杀咱?”那女人疑惑的看向她:“你真不知道?”刘鸢疑惑道:“我应该知道吗?”“这可是丞相府传出来的单子,你平时没和他们打过交道?”
俞鸿拱手道:\"还请姑娘将此事讲清,草儿她可从没出过刘家村啊。应是搞错了,不若姑娘回去好好回去查验一番。”那女人便道:“你胳膊上是否有一块鸟状的胎记?”“你怎么知道?”刘鸢立马捂住了自己的有右胳膊,“谁告诉你的?”那女子挑了挑眉毛:“那便不错了,你是大周一年生的,胳膊上又有胎记,不是你又是谁?”
“那丞相府上的单子上只说是找一个曾经流落出去的女婴孩,只有这两个特征,我寻了两个月,可算寻到你了。可能是你的母亲之前得罪过谁?而后你流落出去,辗转来到刘家村,之后便一直在这长大。”女子推理着,又好奇道,“丞相府能拿得起那二百两的也不多,除了那些侍妾便只剩相爷和相府夫人了,嘶~你这来头不小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被那些人记挂着,花二百两银子来买你的命。\"
\"你胡说,咱娘为人良善,从来没和人红过脸,而且从没去过虞州,哪里能和那些人牵扯上?”刘鸢听见有人攀扯她娘,立马气冲冲的质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不是你娘亲生的?”好似看到了一出好戏,那女人眼睛立马亮了。“你胡说!”刘鸢惊到了,打断她的话。“姑娘此事不可胡言,我和草儿一起长大,若不是亲生,怎会千娇百宠,养大至今啊?”在旁边听到此话的俞鸿吃了一惊,也紧张的说。
“你自己去问好了,我这单又没银子,事到如今,只能说听个乐子咯~\"女人毫不在意。“我。。。”刘鸢说不出话,只能扭头跑回家。俞鸿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刘鸢,只能去追了上去。只剩女人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远。
还没到家门口,便见面前火光冲天,滚滚浓烟扑面而来,村民自发的开始救水,幸好他们家里在村东头,离河较近,因此救下火时只烧了那两间原本卖给俞家的房子,并没有牵连到刘状实的家里。只是那两间房已经烧了个彻底,俞鸿的家里所有东西都付之一炬。在收拾东西事态稍微缓下来的时候,刘兰忽然看见了刘鸢。“哎呀,草儿,你这身上这么搞得?这是血?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受伤了?疼不疼啊?啊?”
眼看刘兰一直说个没完,刘鸢刚想打断她的话,便见另一边惊呼:“呀,这屋里怎么还有人啊?\"接着便听见俞鸿的哭喊声:“爹!娘!”她连忙跑过去,只见俞鸿跪在一片废墟之中,面前有两具焦黑的尸体,勉强可以辨认一具是男,一具是女。俞鸿原本还想否认这两具尸体不是自己的亲人,但在这屋里的,除了自己父母还能有谁呢?更别说那女尸手腕上还戴着一个银镯子,银镯子上面还刻着母亲的名字。
刘鸢连忙抱住他,平日里嘴笨的她只能安慰俞鸿:\"别哭,哥你别哭。。。“俞鸿把他娘的镯子摘下来,塞进怀里,憋着劲没有让自己哭,可是眼前的景色慢慢模糊,有水滴砸在自己的手上,衣襟上,衣摆上。。。而后感觉眼前一阵黑,明明能听见别人的话,就是身体没劲,怎么大家都喊着让自己别睡。。。
晚上刘鸢从屋里出来,到了堂屋,刚坐下,刘壮实便问她:“怎么样鸿哥儿醒了吗?”刘鸢摇头,一言不发。刘兰也问她:“你的伤呢?怎么伤的?还疼不疼?”刘鸢又摇头。刘壮实问刘兰:“不若咱把鸿哥收养了?左右鸿哥还有几年就成年了,吃不了多少东西,咱家也算填个劳力。再者有草儿陪着他,他也不至于起那些念头。”刘兰刚刚把晚饭盛好放桌上,听见刘壮实的话也只叹息了一声:“你是咱男人,咱听你的。”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道声音:“不用了。”桌边的人都向门口看去,刘兰瞬间扬起笑容,一边盛俞鸿的饭一边说:“鸿哥儿醒啦?饿不饿?咱做了玉米糊糊,你趁热喝两口。”刘鸢给他拉好板凳:“哥你坐。”俞鸿敛着眼,坐了过去。刘壮实也斟酌着开口:“鸿哥啊,你当时晕倒的时候把叔给吓坏了,咱想着你的不能再受刺激,就做主把你爹你娘的尸首收敛了,葬在河东边,但是葬的匆忙,只能写了个木板子,到时候换成一个石头的。村北头有个秀才,他会写字,到时候去找他给你爹娘写。你这几天就住咱家,到时候咱找到县里。。。”
“都听叔的。。。”俞鸿直接打断了刘壮实的话,“但是不用改户籍了。我还是要姓俞的。。。”“你叔不是那个意思,咱就是。。。”刘兰想再说两句,被刘壮实拦住了。然后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吃饭。刘鸢吃着吃着,手臂上的衣袖滑落,看着自己的胎记,她忽然就吃不下饭了。
“娘,咱问你件事。”她顿了顿,还是问了出口,“咱真的是你的孩子吗?“听到这话,桌子边的人都愣住了。刘兰不说话,刘鸢追着问:“到底是还是不是?”刘壮实打着哈哈:“哪听到的这话,谁教的舌根子?你跟爹说,爹明天去骂他们。”“爹知道,咱要是没证据不会这样问的,而且人家已经找上门了,条条句句的对的上,说的那般仔细,明显就是咱啊!但是咱还是想听你们说,咱真的不是吗?”刘鸢看向刘壮实,刘壮实不敢看她,别过了头。
刘鸢的眼眶瞬间泛红,她没忍住呜咽,站起身跑回屋里趴回床上,任泪水沾湿床褥。而堂屋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而且刘兰和刘壮实已经红了眼眶。这一晚上,就在这沉默和孤独中消逝。
等到俞鸿父母的头七,刘鸢随着俞鸿去墓前烧纸。看着纸化作青烟朝天上飘去,刘鸢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真的要走吗?不留在刘家村了?“俞鸿把所有纸钱都让扔到火堆里,站起身,点点头。刘鸢看着他的背影:”你要去哪?”“可能去虞州吧,那里还有我的族人,我现下还未成年又有族人在世,当然要去那边。”刘鸢下定了决心:“我和你一起去。\"俞鸿转头看着她,刚想开口,刘鸢就向他说:“我决定了,而且你也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可能也在那边,我们刚好同行。”俞鸿诧异:“你要回去认亲?”刘鸢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想着人都有个来处,我只是想着看看我亲生父母长什么样子,是谁,当初为什么要把我丢掉,然后再回来和爹娘好好过日子。“
“你不想着如果亲生父母若是有财权,就认回去做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吗?”
“我才不管呢,万一他们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呢?再说他们当初丢掉我,就是不要我了,如今,我当然不要他们。”
“那好,到时候我们一起走。我们先去和叔婶说。。。”两道身影越走越远,只剩一颗柳树的影子遮住了一半坟墓和一半河道。
出乎意料的,谈话进行的十分顺利,用刘壮实的话说,就是“早晚会有这一天的”,还说只要她心里有他们,有事想着给他们回信,便比什么都要好了。听见这话,刘鸢又有点舍不得,她弯起泛红的眼眸:“我就是去看看,等看完我就回来了,你们好好的在家等着我 ,等我回来,给爹捶背,给娘梳头。”说完三人又红了眼眶。俞鸿扭过头,不敢看这一幕。
终于到了离别的那一刻,俞鸿和刘鸢拜别二人,坐上了驴车。他们两人换了驴车坐牛车,坐完牛车又换了马车,大约过了一个月,他们才到虞州。他们在路上已经商谈好,先去丞相府周边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再去俞家祖宅去认祖归宗。等俞鸿安顿好了,再把她送回刘家村去。因此,他们就在丞相府附近找了一个酒楼,要了两间房。
好好休息一夜之后他们就商量着要去丞相府周围转,刚走到丞相府后街,就见有人叫住他们:“夫人?您来后门干什么?这是。。。”又恍然:“你不是夫人,你是。。。”想到那个流言,那人立马叫住他们,把他们往屋里请,接着又让人去向夫人报信。
当夫人听到这件事时,正和大少爷喝着茶,当时吓得茶杯都没拿稳,手被烫红了一片都不顾得管,只向那个报信的人问:“真的?真的跟我长的像?你没看错?\"那人立马说:“是周四家的让我来报,说是一个跟夫人相像的女子和另一个男子在街上走着,被她给撞见了,这才请到府中,不过奴才也偷摸看了两眼,那长相,不能说和夫人长得像,那简直和夫人年轻时长得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信夫人可亲自去看啊~”
那夫人也不顾得什么礼仪,什么仪态,掂起衣角就往后门跑去。刚到后门周四家的门前,却犹豫了起来,伸出拉开帘子的手又缩了回去。正犹豫要不要掀开帘子的时候,一个纤长的手指从屋里往外掀开帘子,夫人立马抬头看去,只见和自己长的五六分相像的脸立马暴露在眼前。
这时候周四家的追出来说什么已经听不清了,二人眼中一个惊讶两人的相像,一个瞬间红了眼眶。“像,真的太像了。。。”夫人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摸她的脸,却又不敢触碰,生怕自己一碰,对方就如同沾了水一样的纸般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