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咳两声,“既然崔爱卿都这样说了,朕便想单独考一考王中丞,看看他是否名副其实。”
王循之抬眼看了一下萧令月,虽然摸不着头脑,却也在心中暗自猜测着是不是萧令月的主意。
很快,他收回了目光,躬身向萧明祎请求道,“臣斗胆,恳请皇上赐教。”
三人独自去向了黄阁旁的一间议事室,平日这里都是谢玄之与桓太傅,扈太尉商议之处。
王循之依旧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不知陛下是想要考臣什么?”
萧明祎看向了萧令月,人本就是她要叫过来的,自然也等着她来发话。
“我一直将循之兄当自己人,这里也没有外人,自己人说话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是。”王循之虽这样答着,可表情还是十分生分。
那日他在谢家门口见了萧令月和谢玄之那么亲密,便看不懂她早前竹间雅舍的高谈阔论到底是不是他们夫妻情趣中的一环了。
后来,他又听说他们一同去了山南郡治理洪灾,一同去了黑水寨剿灭了土匪,这些都比他们只在竹间雅舍清议要更轰轰烈烈,萧令月也得到了她想要的百姓的爱戴与传颂,这些都是她和谢玄之一起才获得的。
那么,她还会像以前一样认为谢玄之不臣吗?
那么,他们的立场会不会已经不同了?
萧令月也看出了王循之的心事,笑着想要拉回距离,“陛下或许不知,我与循之兄相识于民间,这般相见,或许循之兄不太习惯。我也是日前才知循之兄进了御史台,任职中丞。这段时间循之兄可已习惯?”
萧明祎微怔,“哦?朕还未听阿姊提过。”
王循之赶紧自己来接了话,“回陛下,朕与公主以前一起参与过清议,所以相识。那时还不知公主身份。”说完,他又转头向着萧令月道,“谢公主关心,臣已经习惯了。”
萧令月微微颔首,又问,“崔大人让你负责些什么事?”
“一些日常的公文而已,御史台确实较为清闲,没有什么繁重的公务,是陛下有德。”
萧明祎心想着四下也没人,萧令月又说他是自己人,便没有装模作样,轻啧一声笑道,“什么朕有德,你这话糊弄其他皇帝差不多,朕会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吗?”
王循之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埋下了头,萧令月也看出来了,萧明祎在这里,王循之就不会放下那颗诚惶诚恐的为臣之心。
她只好又草草问了两句,就放王循之走了。
临走前,她还趁着萧明祎不注意,悄悄用唇语对王循之说了声,“明日申时三刻,酒楼见。”
萧明祎先出了门,懒洋洋道,“阿姊,没什么事朕就先回去了。”
“陛下慢着。”
来都来了,萧令月才不会让他走得这么容易。
“还要做什么?又没来个大臣要和朕聊的。”萧明祎摊着手,无奈道。
“咱们去看看谢玄之那儿积了些什么公文,陛下又打算如何处理,一会儿我回去找他对答案。”
她想要慢慢锻炼萧明祎,让他学会亲自处理这些事。
萧明祎一脸委屈,举起了两只手,“我看到那些东西都头晕,阿姊,放过朕吧。”
萧令月一分一毫也不肯退让。
“陛下可知因为山南郡向山北郡调度赈济粮的事你只圈阅过,没有亲批,所以山北郡不认。这么重大的事多拖一天就是无数的人命,你是皇帝,在其位就要谋其政,日后这样的折子你都要慢慢学会写上自己的意见,而不是只让黄阁的人做主。”
萧明祎没见过灾民和那些尸体,自然没什么触动,小声道,“这也是山北郡郡守的问题呀,怎么能不遵姊兄的话呢?”
萧令月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心想着先前掏心窝子和他说的那些话好像又白说了。
她走近了萧明祎,压低声音,却气势不减,用着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质问他,“陛下可是见过臣姊安排在客栈那人了?”
萧明祎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也不知那人死没死,但死活与否,对萧明祎来说,都不重要。
“阿姊你怎么回事?总不会要为这么个人来责问朕吧?”
“陛下这幅反应,料想应当是见过了。”
萧令月叹了口气,这件事是萧明祎做错了,可不管是作为阿姊还是作为大梁的镇国长公主,萧令月都不可能让萧明祎做过的荒唐事流传出去。
“那人是臣姊从山南郡俊山县带回来的,他的家乡被水淹了,父亲惨死,母亲也得了重疾,阿姊入俊山县时和他打赌若是他能从灾情中撑过来便会收他在手下做事,他赢了,所以才会出现在梁京。陛下定是见到了他骨肉如柴,形同枯槁的模样,即使跟着我吃过了几顿饱餐,穿上了厚衣服看上去也和梁京这个年岁的孩子相差甚大。山南郡的灾民,大都便都是这副模样,若是陛下批文到位,这样的人也能看上去康健,正常一些。”
萧明祎回忆起了那日见过的,张俊生的模样。
的确,当时他见他第一眼就觉得阿姊怎么会因为这么奇形怪状的人和兰芝玉树的谢玄之生分起来,原来……
是他误会了?
萧明祎又隐隐感觉自己好像是被谢玄之给忽悠了。谢玄之总不能真是因为那样的人才和他阿姊冷战的吧?
他心中隐隐有点不爽。
“批!现在咱们就去批!”
两人进了黄阁,大臣们打算梅开二度,又来跪一边。萧明祎赶紧摆了摆手。
“免礼平身,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谢宰的书案在何处?”
“回陛下,在前方屏风后。”
两人走了过去,萧明祎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萧令月帮他研起了磨。
扈太尉和桓太傅好奇地走了过来。
“陛下这是要亲批这些折子?臣让人给您弄些朱砂来?”
皇帝题字,讲究朱批,自然要和普通官员的批字分开来。
萧明祎微微皱眉,他想了想,还是怕自己不能处置好。
“朕也就只是练习练习,拿张纸来,朕打个草稿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