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太尉和桓太傅对视一眼,扈太尉身为太尉,跑得比桓太傅还快,赶紧让人拿来了纸张,还接过了萧令月手上研磨的伙计,盼着萧明祎能从谢玄之手上分些权出来。
桓太傅又怎么敢落人下风,他作为天子老师,是有责任教导学生的。
他帮萧明祎翻开了折子,读了起来。
“这个是海元郡郡守半月前发来的折子,说是给陛下送来了一车韶子。”
萧明祎皱起眉头,他记得这郡守送来过一次,那水果又大又臭,全是刺,把丽妃都给熏吐了。
“怎么又送来了,上次谢宰不是写了让他别送了吗?”
于是他摆摆手,准备直接朱批:朕知道了,朕不喜欢吃,下次别送了。
于是桓太傅又翻开了第二封折子。
“这个是固平郡郡守十天前发来的折子,说是如今日固平县传唱着一首童谣,只怕是谶谣,希望朝廷早做应对。”
萧明祎正了正身子,心知不少社稷王国之前都有这样的谶谣出现,于是警惕地问道,“什么童谣?”
“在何花园中,挖呀挖呀挖,种子播何乎,芳华开何哉?”
萧明祎:……
“下一本。”
桓太傅赶紧拿了下一本,看完,脸色沉了沉。
“怎么了?”萧明祎瞧着他。
“这是前日梁京尹递来的折子,说是前大司马大将军府上被人查过。”
顿时,在场众人脸色都变了变。
扈太尉和桓太傅小心翼翼地瞧着萧明祎,“陛下,这恐怕是有人想要借机给闵家翻案,再趁乱生事。”
萧令月却很清楚,前两世做这件事的,都是谢玄之本人。
军中至今有不少闵将军的旧部,都不相信他是会谋逆的人,所以为他翻案的谢玄之也顺理成章地拿下了这些将领,让他们跟随他一起起兵。
可是这一个多月谢玄之明明就和他一起在山南郡,又怎么可能分身出来为前大司马大将军翻案呢?
难道是……他早就已经安排部署好了,所以萧令月在山南郡做了那么多壮大萧家声望的事他的确生气了,回来发现自己的计划一切顺利才又放下了戒心对她和颜悦色地哄骗了起来?
“陛下……这当如何是好呀?”桓太傅微皱着眉头,着急地问道。
“当然是查清楚!”萧明祎马上下了命令。
“陛下英明!”两位老臣立马拱手吹捧道。
萧令月却感觉到不妙。
若是扈太尉和桓太傅不在,她肯定会劝萧明祎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但这两人已经知道了,藏也藏不住。
她只能先回去探探谢玄之的口风。
“陛下,臣姊想到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阿姊不是还要……”
他的话没说完,见着萧令月给他使了个眼色,立马收了口,没有再说下去。
“阿姊好走,朕就不送了。”
“臣姊告退。”
萧令月急急离开。
果然,她还是太低估谢玄之了么?两世都握紧在手中的权力,这一世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开,原来这回是他在曲意逢迎,让她放下戒心。
回到凝香居时,谢玄之竟在屋内教着张俊生写字,写的是萧令月为他取的名字。
张俊生没上过学,写字就像画画一样,歪七扭八的,他反复练习了好多次,才有了些汉字的模样。
见到萧令月回来,他赶紧放下了笔,起了身,走到她面前去牵起了她的手。
“令月,你来看看,俊生这字是不是越写越好了?”
萧令月见他俩在一起,眼神里藏不住地诧异。
明明谢玄之这么不喜欢张俊生,张俊生又怕谢玄之。可如今瞧着张俊生看谢玄之的表情,却早从之前的畏惧变成了崇敬。
“这字是越写越好了。”
萧令月低头看着张俊生留下的墨迹。
“只是……”
没等萧令月发问,谢玄之便猜到了一样,答了起来。
“原本某今日是想多眠一会儿的,未料翠香来传话说这孩子在凝香居外跪着求见某,便也就见了,听他说公主想让他读书识字便也就顺手教一教他写自己的名字,总不能日后让夫子笑话。”
张俊生也跟着激动地道,“相爷实在太厉害了,是他救了我,还帮我报了仇,所以我特意来谢谢他。相爷真是个好人,还教我写字。”
相爷这个叫法,也是他跟着府中下人学的。
萧令月瞧着他,又看向了谢玄之。
她把张俊生从山南郡带来梁京,倒没见他这么感谢过。谢玄之是有什么收买人心的法术吗?
谢玄之看出了萧令月有心事,于是转头对张俊生道,“你先下去吧。”
“是。”
安排完,他又拉住了萧令月的手,坦诚道,“令月特意将那孩子带入梁京,起初某心中的确有气。但这次你我夫妻二人患难与共,某便放下了一些介怀,也想要向令月看重的人示好。若是令月不喜欢某这样做,某日后便就不靠近他了。”
萧令月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软刀子才最割人,谢玄之都说的这么坦然,她又怎么好去追问他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她的脑子转了转,当下重要的事也不是谢玄之有没有故意在拉拢张俊生,而是谁在为闵家翻案。她也不能把话挑的太明,只能想办法旁敲侧击。
萧令月倾身抱住谢玄之,把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没有说话。
良久,谢玄之才主动开口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去一趟宫中便觉得有些劳累,想抱着你休息一下,方才有外人在,不太好意思,所以才……”
她这话便是告诉谢玄之,她不是在意谢玄之接近了她的人。
谢玄之垂着眸,看着怀中人柔顺的黑发,轻轻抚着她的背以作宽慰。
“某这身伤倒是辛苦令月了。”
他低下身,亲吻着她的额间,唇角微微扬起,又用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略微抬起,低头吮吻着。
“今天休息了一下,某觉得好多了。应当再休息两日便可回去当值了。”
萧令月顿时有些警惕,他一回去,肯定就会知道翻案之事事情败露,萧明祎在查了。
她想要为萧明祎多争取一些时间。
“郎中来看了吗?怎么说?”
“郎中的话不必尽信,说是某这伤还要养十天半个月才能动弹,可你看,某现在不都还好好的吗?”
萧令月当然不会让他好好的,故意在谢玄之心口的伤口处捏了一把,痛得谢玄之闷哼一声,诧异地看着她。
原本刚长好的伤口也蓦地裂开,鲜红丝丝浸到了衣襟上。
萧令月理直气壮地道,“你看,根本就没好。郎中的话还是要听,莫要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