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月迟疑着，她十分确认前两世并不是她的一个梦，那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但她若是说出来怕是会被人当做发了癔症。
若非她亲自经历过这种事，任是谁告诉她自己重生过两世，她也是不信的。
“臣姊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
“阿姊……”
萧明祎身子微微前倾，抓住了她的手。
“父皇去世后便是朕与阿姊更相为命，除了阿姊，朕在这个世上就没有别的亲人了，阿姊对朕也有隐瞒吗？”
萧令月叹了口气，从座上走下来，退了两步，朝着萧明祎行了个礼。
“阿姊，咱们姊弟讲话，莫要如此。”萧明祎也站了起来，赶紧凑到了萧令月身边，将她扶起。
萧令月抬头看向萧明祎。
萧明祎虽然行事荒唐，不务正业，但说的话却让她心中微暖，她伸手抚摸着萧明祎柔软的头发，轻声道，“臣姊若是向陛下讲了，陛下可以不信，但臣姊绝不是在胡言乱语。”
慢慢地，她将自己经历过的种种尽数讲给了萧明祎。
萧明祎认真地听着，一直到萧令月讲完，他都沉默着，不说话，像是在想些什么。
“陛下信臣姊说的吗？”萧令月犹疑地看着他，“臣姊也知这并非常人能信之事，所以……”
“我信。”萧明祎抬起眼，确信地点了点头。
这下，反倒是萧令月觉得惊奇了。
“你不会觉得这个故事太过匪夷所思了吗？”
萧明祎反复地摸着自己并未长出胡须的下巴，露出一副老谋深算的表情，“父皇去世前留下的表议里有写过这种事，照父皇所说他老人家也是重生过的，朕以前还以为父皇是吹牛，没想到是真的。有意思！”
萧令月凝着眉头，没想到重生这事儿竟然还可以传承下来。
“父皇留给你的表议怎么什么都写呀？给我看看。”萧令月迫切地说道。
“这不行，父皇说了只有朕自己能看。朕也不能不遵先帝旨意。”他叹着气，“阿姊你都没觉得奇怪过吗？父皇英明一世，怎么会生出我们这对不成器的子女来……”
“是你不成器，不要加上我。”萧令月强调道。
“你没有重生前不也和我差不多，说起来你嫁给姊兄前百姓骂你的可比骂我的多。”萧明祎理直气壮道。
萧令月承认了下来，嫁给谢玄之便是她重生的时机，所以萧明祎所知婚前的她是没有改变的。
“你所言的意思是……父皇也……”萧令月试探性地问道。
萧明祎点点头，“是呀，父皇说他重生了八次，每重生一次就多杀一个兄弟，不然咱们这些叔叔伯伯就会杀死他，这才夺嫡上位的。第一世父皇他可懒了，就只会天天缠着母后要母后嫁给他，外公可不愿意，嫌父皇没出息，想要母后嫁给当世最得势的三叔，父皇也就骂了三叔一句就被三叔的党羽盯上了，这才卷了进去。”
萧明祎讲得津津有味，萧令月却陷入了一阵无语中。
“这么说，咱俩还真是父皇亲生的，都继承了他的，懒，好色，和口无遮拦。”
萧明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喘不过气来。良久，他收了笑，才又严肃地道，“阿姊，朕相信你说的话，但是父皇说让朕要仰仗姊兄，朕也相信。至于阿姊想要入黄阁，朕不会允，阿姊可否想过以你如今的身份入了黄阁，群臣不会以为是去制衡姊兄的，只觉得你是在壮大谢玄之的势力，如此的话原本还未站派系的大臣也会偏去姊兄那边。”
萧令月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萧明祎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是臣姊当局者迷了。”
她会将自己和谢玄之分开看待，但是别的大臣绝不会。就像他们认为虎符在她手中便是在谢玄之手中一样。
萧明祎笑了笑，“但是，朕觉得阿姊也可以来宫中多陪陪朕，比如说今日朕就想去黄阁视察视察，阿姊便陪朕一同去罢。”
萧令月忽地也跟着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大智慧没有，小聪明还挺多的。”
萧明祎摊了摊手，“当然了，父皇总不能只给咱们传坏的，不给咱们传点好的吧？一会儿你便跟在朕身后，有什么想法记在心里，回来再悄悄和朕说。”
萧令月点了点头，理了理衣裳便和萧明祎摆驾去了黄阁。
“皇上驾到——”
“镇国长公主驾到——”
两人还未进黄阁，朝臣们便从黄阁以及两侧其他官署走了出来，按照官职顺位跪成了一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为首的是桓太傅和扈太尉，萧明祎平日不爱来见朝臣，如今突然过来，两位老臣都有些诚惶诚恐。
“免礼，你们也不用在意朕，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要是有什么话想和朕说道说道便跟过来。”
朝臣们个个没有动作，他们各个都觉得萧明祎只是个不足与之谋的荒唐君主，根本担不起国事。
萧明祎扫了一圈众人，冷哼了一声，“朕说的话你们难道都没听到？”
众人依旧没有动静，也没有人敢走，就这样僵持着。
萧令月朝着往人群里瞧了一眼，她之前听谢玄之说过，王循之在御史台做了御史中丞，所以故意寻了下他。
她靠近萧明祎，悄声和他说了几句，萧明祎便道，“御史大夫在何处？”
御史大夫崔浩立马拖着垂垂老矣的身体上前来答话，“臣在。”
“御史台有督查百官之职，便带你的人随朕来，别的人便散了吧。”
“臣遵旨。”
话毕，崔浩便带着御史中丞王循之与三名御史吏随行在萧明祎身侧。
“崔爱卿，朕最近没怎么接到御史台呈上来的公文，你们在忙活些什么呀？”
崔浩愣了愣，他也就最后这几年了，只想官场稳定，大多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想得罪谁。
“回陛下，托陛下的福，朝中一切安定，百官廉明，我们御史台自然也清闲了不少。”
“是么？”萧明祎也不在乎崔浩的答案，把目光投到了王循之身上，又问崔浩，“王太尉之孙王循之是朕亲自首肯进入御史台的，他办事可算得力？”
崔浩这根老油条当然也打着官腔，只会捡漂亮话说，“王大人年少有为。自进御史台后，很快展现了非凡的学识和风度，臣等佩服之至。”
这话就刚好接到了萧令月要萧明祎办的事儿上，萧明祎别的不会，作为一个昏君，绕圈子算是他的专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