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谢玄之倒也没多生别扭,只是两人刚准备捧碗吃饭的时候,谢家那个烦人的谢了之又来了。
“堂兄,我奉父亲的命令来祭拜大伯母,顺便瞧瞧,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守孝。”
谢玄之只是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头都没有抬起来。
“先敬香吧。”他淡淡地说道,低头垂眸吃着汤圆,惊奇道,“这样保存果真不会冷,倒是有趣。”
谢了之见他根本不拿自己当回事,顿时有些恼了,开始刻意找事。
“我见堂兄看上去神清气爽的,连胡须都没长,不会是偷偷剃须了吧?”
自魏晋起,男子也喜欢会敷粉,让皮肤看上去更加白净,蓄须不方便将粉摸匀,所以年轻男子都会剃须。但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修饰胡须当然也成了守孝时不能做的事。
谢玄之尚且还要和这个家人维持一下关系,萧令月却是直接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你实在闲着没事做,就去把坟旁边的野草拔了。”
谢了之也朝着她瞪了回去,“我可是谢家现任家主派来的,代表的就是家主的意思,你也是谢家的媳妇,这是你对家主该有的态度吗?”
烦。
萧令月当即就想撂下碗,捋胳膊和谢了之争个高下,可却被谢玄之拦住了。
“剃须也要刀具,你尽可在附近找找,总归是日日要用的东西,总不能扔太远。”
他天生便不长胡须,生得也比寻常人白净,萧令月和他睡一个被窝,比谁都清楚。
谢了之马上让随从四处去找,可找了一圈儿都没有找到能够指认谢玄之剃须的证据。
他只能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目光又对准了祭台上的荤腥。
“你!你们着实可恶,守孝期间,竟然食荤腥!”
萧令月知他是在找茬,还根本不讲道理地找茬,于是又翻了个白眼,“你眼睛果然是装饰用的吧,祭品和吃过的都看不出来吗?”
“哼,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偷偷尝一口,谁家好人会带着那么多荤腥来坟前的,你这分明就跟宴请差不多了,点这些也不是我大伯母爱吃的菜呀。”说完,他还闻了闻,“这么大的一股酒味,你们是不是还喝酒了。”
萧令月又想辩解,却被谢玄之拦住了。
“阮籍当葬母,蒸一肥豚,饮酒二斗,岂是不孝?”
大梁有魏晋遗风,崇尚阮籍的人不少,谢了之只能瘪了瘪唇。
“可阮籍吃完喝完就因为悲伤过度吐血了,你们吐了吗?”
谢玄之原本是坐着的,人站了起来,指了指身前的一块血渍,“吐了。”
谢了之:……
萧令月悄悄打量着那块血渍,他才不信谢玄之真会偷吃贡品,然后吐血呢。
“我就不信了。”谢了之低低说了一句,马上把视线放在了谢玄之刚搭起来的茅庐框架上,“守孝哪儿能住这么好的,来人,给我拆了!”
萧令月这下子是真的忍不了他了,直接将手上的碗砸到了他的身旁,顿时热汤溅到了他的衣摆上。
“啊!你!我可是奉家主之命来查探的,你们竟然……”
“你们谢家不过是公卿,是臣子,在我大梁宗室面前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谢了之提着一口气,想骂萧令月自不量力,可又想到她已经占据西南,再多的话也只能吞进了肚子里,转头去为难谢玄之。
“谢家假发管不了宗室,总管得了谢家的人吧?公主虽是下嫁,堂兄也不算是入赘。”
“你还知他是你的堂兄?长幼有序,纵使你堂兄有任何过错,也该让家主来亲自过问,还轮不到你这个做弟弟的在一旁指指点点。现在给我滚,否则我怕我打了你,你爹生气起来又打算让陈郡攻西南,到时候又被扈太尉卡一次脖子。”她捋了捋袖子,亮出了自己的巴掌,“哎呀呀,你带来这些小喽啰敢拦本王吗?”
所有人都露出了一副心有戚戚然的表情。
谢了之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脸色铁青地,又带着人走了。
谢玄之轻轻叹了口气,“公主又是何必呢,这下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穿透谢家的防线,去别苑面圣了。还是说,公主的确没有做这个打算?”
萧令月没有答话,凑近了他问,“你这血哪儿来的?是不是哪儿受伤了?”
谢玄之摊开了手心,“早上劈竹子的时候,竹片有些锋利了。见笑。”
没有清洗过,也没有包扎过,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了。
“你等等,我去弄点水来给你清理一下。”
“没事,已经不流血了。”
“可要是放着不管的话,伤口容易崩裂的。你先把汤圆吃了,我看那边有条小溪。”
她说着,走到祭台前,将一个果盘里的水果倒了出来,拿着去小溪边打了水。
打完水,萧令月又快步跑了过来,撕开了身上的衣服布条,蘸了水给谢玄之清洗伤口。洗净后又用布条给谢玄之好好包扎好。
“你呀,刚刚谢了之对你那样你怎么还忍气吞声的,像我以前似的,受气包一个。”萧令月萧令怨怼道。
“方才某见公主神气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出神了。”他唇边挂着笑意,望着萧令月,“哦,不,殿下。先前那碗汤圆砸了,殿下饿么?”
“不饿,我早上垫吧了一些的。”
她在客栈已经吃过了,给自己也添了一碗,只不过是为了气氛。
她总不能就在一边看着谢玄之吃吧。
“某就知道,殿下定是和那位岳相一同用的早膳。”
萧令月:……
怎还吃起飞醋来了?
“不光和他,还和我带来的所有部下,客栈被我们包了,大家一起在客栈正堂里吃的。”萧令月耐心地解释道。
“你们单独一桌。”他平静地叙述道。
“没有。”萧令月下意识地撒了谎,“大家都是随便坐的,我们没有一桌,而且我和他清清白白,天可明鉴。”
她忽然觉得解释起来好累,谢玄之以前也这么累么?
“听闻殿下府中添了新人,有跟着一起来吗?”
他指的,想必是薛孟二人了。
萧令月不答,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
“怎么了?某人老珠黄了?被殿下如此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