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是看你明明就不在乎他们，还要装作一副吃味的样子，觉得有些有趣。”
谢玄之收了眼神，没有说话，转头去编制起了充作屋顶的茅草。
“你好熟练呀。”萧令月看着，不由发出了感叹声，随后又叮嘱了一句，“你手上有伤，不会把伤口撕裂吧？”
“某如今是无权无势的草民，即便是伤了痛了，也是要干活的，不然今晚可就没有栖身之所了。”谢玄之认真地说道，手上的活却还没有停。
萧令月坐到了他的身边，两只手捧着脸道，“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有什么计划就给我说了呗，我带了一队兵士来的，说不定还能帮你夺权呢。”
“某无心夺权，此时只想为母亲尽孝。”
“真的？”萧令月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君子论迹不论心，殿下不信的话，也可以看下去。若是殿下愿意在陈郡再多待些时日的话。”
她的确是得待下去的，为了见到萧明祎。
于是萧令月指了指他手上编制的一根白茅，“还要这个东西吗？我去采一些，咱们一起快点把这个茅庐搭起来，不然晚上就要吹冷风了。”
谢玄之愣了愣，“殿下千金之躯，恐怕不合适……”
“我当然也知道不合适，可你也当明白，我说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今夜不准备回客栈了。家徒四壁的日子一年咱们逃亡路上也在土地庙内过过了，但我可不想过四面漏风的日子。把自己弄风寒了。”
“这……”谢玄之脸上带有犹疑。
“别装了，你要没有这样想过，何必把昨日的窝棚拆了。”
谢玄之的小心思被萧令月拆穿，他不怒反笑，柔声问萧令月，“这是白茅，殿下可认得？”
“认不得，你给我一根不就好了。”
谢玄之折了一根给她，“沿溪行，复二百步，会有不少，我留了一把镰刀在那边，你小心点用。镰刀会使么？”
萧令月不满地撅了噘嘴，“你这话，说的我像是个小傻子一样，会用，至少刀刃在哪一面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萧令月沿着谢玄之说的路去割了白茅，抱回来后便学着谢玄之的样子一排排编好，然后放在了用竹子搭好的木架上。这个茅庐本就不大，用了一天的时间，简陋的屋顶和墙面就搭好了。
“感觉还是会漏风的样子。”萧令月凝着眉头。
“还要上一层泥，但今日……太晚了，只能先凑合着了。”
萧令月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还好天不冷。”说完她靠在了谢玄之的肩膀上，问他，“可你要是守孝到冬天，一定会冷的，秋风就能把屋顶给掀翻了。”
“殿下怎么知道？”
萧令月握住了他的手，“私下里，你还是就叫我令月吧，明明你也喜欢这么叫。”
谢玄之低头看着她的手，主动握紧了一些，唇边露出了笑容，“好，令月。”
萧令月耸了耸肩，“因为我见过了呀，以前在宫里，在谢家，我都不知民间疾苦心中即便有一些想法，也全然是从帝王家的立场出发，如今，我是真想给百姓们一个太平盛世。”
说完，她又无奈地笑了笑。
“你和我说过那些所谓的帝王之术，就是用一道高墙圈出禁地，兵卫铁甲守着，把掌权者和百姓隔开，让百姓因为无知而对掌权者产生恐惧和敬重。如今我也在做这些，但我也知道如果一直把自己和百姓隔开，就会完全不知疾苦，就会施行让百姓愤怒的政策，以前只是看过百姓的屋顶被吹走，现在能睡睡这样的茅庐，对我来说也不是坏事。”
谢玄之伸手摸了摸她的鬓发，“我的令月，不止会看书了，如今还会和某讲道理了。”
“那当然。”萧令月骄傲地说道，“我愿守一方百姓，便也有自己的道去循，若是大家都只用一本书来看待着天下，天下又何必四分五裂。”
谢玄之点了点头，“这个时代就是如此诡谲复杂，大梁的国教是佛教，但却又倡导以孝治天下，这明明就是儒家的东西。但是如今乱局一起，你又见过几个和尚出来稳定人心的，四处都是天师的影子，在各个地方集结着信众，可那些百姓又怎么信天师吗？某看不见得，一碗符水，加了粟米和黄粱，吃了根本治不了人，但是大家都愿意吃，为什么呢？无非是符水再稀里面也有粮食，填的饱肚子。”
萧令月深呼吸了一口气，“道理你都明白，可你没有怜惜百姓的样子。谢家……”
她原是想要说谢家也几次三番主动挑起战事，可又想到谢玄之如今已经是一介白身，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未想，谢玄之竟主动提了起来。
“谢家麾下的确星期过多场战事，死伤无数，可某并不觉得这个样做是没有怜惜百姓。恰恰相反，这是对百姓最好的做法。”
“让他们上战场牺牲是对他们最好的做法？”
“兵不血刃自然是最理想的状况，西南可以兵不血刃，是因为西南的军头都死绝了，但其他地方没有，某也望令月不要考虑太多，一城接一城地取下。这样……百姓才能快一点安稳下来。说实话，全城百姓拼死守城这样的事情后人听着会觉得热血感动，可作为若是我的对手死守，我并不会尊敬他们，因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完又凑近了萧令月一些。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令月，即便日后你遇到危险的情况，都要记得活下来，哪怕弃城，哪怕认输，也要活下来。”
萧令月微微眯眼，警惕地看着他，“你该给我说这些，不会是想要以后对上我的时候，我可以轻易认输吧。”
谢玄之摇了摇头，“若是令月遇上某，倒不必认输了，某即便是对任何一块土地有觊觎，也是为了送给令月的。”
萧令月才不信，轻哼一声道，“那你之前还和我争堰峡。”
谢玄之，立马扭过了头，不去看她。
“这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