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柴的手停了下来。
谢玄之回头望着萧令月,垂眸叹了口气,“某早与公主说过,某是公主一个人的,如今死路当前,其言也善。公主若还是不信,便不信吧。”
萧令月听着他的话,心中总有些不是滋味。
搞的她好像是什么负心人一般。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寻事,你也不必为我守身如玉的。”萧令月心虚地说道。
“那公主会为某守身如玉么?”
“我……”
萧令月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确不会与别的男人有纠葛,但并不是为了谢玄之。
“我是女子……”
“女子和男子又有什么不同,史书上养面首,与大臣僧侣私通的公主也不少,公主会为某守身如玉么?”
萧令月觉得自己解释不清,解释清了似乎也没什么好处,于是肯定地答复道,“守!”
谢玄之浅浅一笑,眼睛被火光照得亮亮的,“公主心里有某。”
两人在山洞中休整了一日,谢玄之原想就着过去的鱼竿钓些鱼,饵料却早就坏了,他只能挽起裤脚,赤足踩进水中,抓了些鱼。
两人围在篝火边,烤好后分食了。
衣服渐渐被烘干。
夜深了,他们就就着干草和衣睡了过去。翌日清晨光才接着行动起来。
今日比昨日还要寒凉,下起了雪。
官道定有追兵,两人只能在风雪中翻山,走小道去粟邑。
萧令月到底曾经养尊处优,走不惯这样的山路,磕磕绊绊的,脚下没踩稳重重摔了一跤,疼地她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谢玄之只好背着她,往前走。
两人的行动慢了下来。
萧令月叹着气,“幸好陛下没跟我们一起受苦。”
“兴许要劳烦陛下多等我们几日了,你这腿伤一时半儿好不了,一会儿咱们翻过了这个山头便去附近的村子找找有没有人家可以借住。”
萧令月趴在他的背上,点了点头,随后小声问,“我是不是拖你后腿了?要不一会儿进了村子,你便把我放下吧,你先去见陛下,只有陛下和兰家军的人汇合……他们认得你的。”
谢玄之毕竟在外做过督军,那些底层的士兵没有见过天子,却是见过谢玄之的。
所以如今流落在外的天子反而难以号令军队了。
“如今是乱世,某若将公主丢下,也不知下一日公主就会进了谁的肚子。”
萧令月听着这话瘆得慌,不自觉地将虚搭在谢玄之肩头的手抱紧起来。
“你不要吓我……”
“饥荒年间,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公主平日里素来爱看书,没看见过么?”
萧令月不可置否,默默地将搂着谢玄之脖子的手又收紧了一分。
走了许久,两人才瞧见远处有了几缕炊烟,定是有村落在前面。
下了山,便是农田,沿着阡陌一直走,前方便有了不少人家,稀稀拉拉地坐落着。
天气实在太冷了,两人一路上滴水未进,嘴唇也冻得发紫。
谢玄之背着萧令月,走到了离他们最近那户人家屋子前,询问道,“请问主人家在吗?”
没有回应。
萧令月疲惫地动了动嘴唇,小声问,“是不是去忙农活了?”
“方才我们就是从田地那边走来的,没有人,而且屋子还有人在生火,不会没人,兴许是主人家不想理会我们吧?咱们再去下一家问问好了。”
萧令月点了点头,安静地趴在他的背上,莫名的,心里有点酸酸的。
一连问了三四家,都和第一家是一样的情况,明明有人在家里的痕迹,却没有人愿意开门。
一直到第五家,谢玄之敲门的时候,门才开了。
门内站着一个垂髫的男童,饿得面黄肌肉,睁着一双看上去大的出奇的眼睛望着他们。
家里的大人似是这才听到了声响,赶忙跑了过来。
那是一个沧桑的老妇人,穿着朴素的粗布衣衫,手里提着木桶,忙不迭将男童拉到自己身后,想要来关门。
“老人家,不好意思,我们夫妻是逃难来的,请问可以在您这里借宿一宿么?”
趁着对方还没有关门,谢玄之赶紧问道。
老妇人瞥了他们一眼,摆了摆手,“这年间我们自己都吃不饱了,哪儿还有力气收留外人,你们赶紧点走吧。不要给我添麻烦。”
之前那几户人家不愿意开门,想必也是这样的心态。
谢玄之赶快用手去抵住了门。
砰的一声,木门砸到他的手背上,痛得他闷哼一声。
“谢……”
萧令月担忧地出声,想要关心他。可谢玄之那边已经云淡风清地开口了。
“老人家,你不用给我们吃的,只要收留我们过一夜,有点热水喝便好。我妻子方才在路上摔着了,天色晚了,若不寻个去处,我们夫妻只怕走不到下一个村子了,你就行行好,我这里还有点银子……”
萧令月震惊地听着谢玄之这段话,他怎么就说得那么熟练。谢家世代三公,又哪儿会受过这样的委屈,需要说这样的话。
老夫人似乎还真就被他的话动摇了,叹了口气,松口道,“罢了罢了……你们进来吧。”
谢玄之微笑着颔首,道了一声谢,背着萧令月入内,将她扶到了简陋的凳子上坐下,然后赶忙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他盔甲都丢了,嫌赶路费事,身上又哪儿有什么现银,只好拔下了头上的银簪,赠与老妇人。
“小小心意,请老人家收下。”
老人家立马对着银簪咬了一口,确认是真银子后立马大惊道,“能用银子挽发髻,你们不是普通老百姓吧?这……要是被人查起来……”
大梁户籍制度严苛,只要上面想查,多一个人都会被问责。
她说到这里,萧令月和谢玄之的心又悬了起来,生怕老妇人再次下逐客令。
但她只是轻啧了一声,“这样,你们赶紧换上我们家的衣裳,脸上抹点锅底灰,赶紧的。”
老人家有顾虑,他们也不想给人添麻烦,只能照做,换了一身打满补丁的衣裳,把白净的脸蛋抹黑。
萧令月看着谢玄之这幅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凑到他身边小声耳语。
“梁京那些名门淑女可都夸夫君是玉人,这下玉人可就成炭人了。”
谢玄之捏了捏她的脸蛋,一手摸过去也是黑漆漆的。
“你还不是一样,怎好意思嘲笑我?”话毕,他又蹲下身来,帮萧令月检查受伤的腿,“得用草药敷一敷才行,你且先在此处休息,我去附近瞧瞧有没有野生的蒲黄,小蓟之类的,若是幸运,再捕点野味当今夜的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