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月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猛烈跳了起来。
这时,老妇人却道,“哎哟,官爷。这年景不好,老婆子和我儿子儿媳都不敢出门,哪儿能见过这画像上的人呀。没见过的。”
一句话,便把萧令月和谢玄之的身份给定下来了。
带头的人见他们不知,便打算走。他转过身刚两步,又倒了回来皱起了眉头,用打量的目光看着两人。
“儿子儿媳身强力壮,却要一个老妇来开门。这年景不好,你们却吃得上肉。我看他俩不像是你儿子,儿媳。倒像是客人。”
为首的官兵说着便拔起了刀。
萧令月赶忙圆着谎,拨开了自己打补丁的裙摆,露出受伤的脚踝。
“官爷……民妇腿上有疾,所以才劳烦婆母。开门这种小事,总不能让一家之主去做吧?”
为首的官兵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并没有收回刀。
谢玄之瞧着他那把刀,忽然问,“官爷这刀是不是用得不太顺手呀?小人瞧着,砍不死人的样子。”
为首的官兵顿时更加警惕起来,“你……你在威胁我?”
“官爷误会了。小人哪儿敢。”萧令月赔着笑,“小人是个铁匠,兴许能帮到官爷。”
“哟呵。”那人笑了笑。
他们把平日里把脑袋挂裤腰带上的,刀慢一分便可能被别人取走了性命,对此自然来了兴趣。
“那你帮我改改?”
“这刀要改的话需要淬火,这刀口也要改长一些,恐怕得花费不少时间。官爷不妨将刀具交给小人,先去其他地方巡查,一会儿巡查完了再来取。也不会耽误了官爷的公差。”
为首的官兵点了点头,料想自己要逮捕的可是贵为三公的谢玄之,平日都有下人伺候着,又怎么会懂这些草民的谋生之术。
说了句,“你小子可真识相。”立马将自己的刀交了出来。
他还想着若是一会儿回来了,刀没改好,便说明这个人有问题。即便不是谢玄之,也还能以此为由头,敲诈一笔,甚至泼盆脏水说是他将自己的刀弄坏了,需得赔偿。
之后,官兵们便牵着狗走开了。
谢玄之拿着刀,轻声道,“没事了。”
萧令月迟疑得轻蹙眉头,“你这声没事了,不会是打算把他们都杀了吧?这可不行,会连累于家人的。”
谢玄之朝着老妇人那边看去,她正抱着狗娃,惊恐地看着两人。
“老人家,请不要担心,我们夫妻并非恩将仇报之人。一会儿我将刀休整好,你在门口交还他吧。要问起就说我干活干累了,他们不会找麻烦的。”
说完,他又回头看着萧令月,“若是将他们杀了,扈太尉便知晓咱们走的是这条路,之后便会派出更多追兵,我不会这样做的,安心。”
萧令月听罢,终于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老妇人也跟着松了口气,“老婆子知道了,二位是好人,老婆子也不多打听了,过了今夜,咱们相安无事就好。”
一个时辰后,暮色四合,官兵们才又回到了于家,取了刀,在门外试了起来。
“吹毛立断,你儿子这手艺还真有点东西。我这把普普通通的刀也成宝刀了。”
官兵们心满意足地离去,谢玄之在窗边看着,落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他原还将多余的铁制成了一把精致的飞刀,以防不测,如今看来不必有这个顾虑了。
两人在于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起身赶往粟邑。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萧令月的腿伤也恢复了大半,自己走路已经没有问题,赶在天黑前赶到了粟邑城门。
只在门口,谢玄之便见着有人拿着画像严查出入者,他们手上也没有出入的符信,只好绕着城,直奔阿南。
扈太尉的私军人数并不算多,再远的阿南,他就难以触及了。
两人一路颠沛流离,身上也没了值钱物件,只好在破庙义庄这些地方歇息烤火。
萧令月疲惫地靠在谢玄之肩膀上,呢喃着,“若不是有夫君在我身侧,我定是死了好几次了。”
谢玄之摸了摸她凌乱的鬓角,轻轻叹息。
“扈太尉想除掉的的人是某,若非某连累公主,说不定公主如今还在梁京安稳太平。”
萧令月摇了摇头,仰着脑袋望着他,“夫君知晓么,每逢乱世,所谓公主也就成了个连接利益的物件。夫君莫非是也想我改嫁?”
她说着,两只手合住了谢玄之一只手掌,贴在自己脸上。
谢玄之心头一软,望着她秋波似的眼眸,叹息道,“某舍不得。”
萧令月干脆将整个身子都倾到了他怀中,抱住了他。
“我与夫君先前有再多不愉快,最后一起逃命的,不也是我们俩。你是我向父皇求来的人,我这一生便就只认定你了。”
谢玄之低头为萧令月整理着靠近火堆的衣袍,随后,才将脸埋进了萧令月的肩窝中。
“某之心,莫不由是。”
又行了三四日路,两人才总算到了阿南城下。
和粟邑不一样,这里城门口的盘查远没有粟邑那么严格。
“阿南的县守是谢家的门生,到了阿南,咱们便平安了。”
阿南县守似是知道谢玄之要来,两人一过城门便见着了他。
“晚生孟昇见过长公主,见过谢宰。”
孟昇虽然自称晚生,却比他们都大个十来岁,他是谢家的门生,谢玄之又是谢家的家主,如此自谦,也比自称下官显得亲近。
“孟大人免礼吧,我们在阿南不会叨扰你太久。”
“怎会是叨扰,长公主和谢宰莅临阿南,是阿南的福气。晚生已经让人给二位备好客房,想必长公主和谢宰路途劳顿,驿馆正好有处温泉,可以好好放松放松。”
谢玄之微微颔首,“你先遣几个城中有名的大夫来,公主先前伤了腿。本相简单替她包扎了一下,也不知会不会留下病根。”
“是,晚生这便去办。”
一入阿南地界,他们曾经的身份就像是忽然回来了一样。
坐上了孟昇安排的马车,两人便思绪万千。在路上时他们想要尽快来到阿南,可身在阿南,却又都觉得原本的身份将两人的关系隔得远了些。
谢玄之握着萧令月的手,萧令月正着身子,没有再向他倚靠来。
“令月。”谢玄之忽然喊她。
“怎么了,夫君?”
他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想如此多喊你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