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谢玄之起了身,难掩心急地问道。
“姐姐离家出走半日有余了,相爷还不知晓吗?”
谢玄之来不及顾及其他,马上转身走出了房门。
门口两个家丁拦着他,“相爷,老夫人说了,要您明早再走……”
谢玄之此刻只想快点求证宋巧芝说的话,两个家丁立马跪下抱住他的腿。
“滚开!”
他直接一脚先将右边的家丁踹开,再瞪了左边的家丁一眼,左边的家丁马上心生胆寒,松开了他。
谢玄之急步朝着凝香居走去。
远远地,他就看到萧令月住处已经没了灯火,心下也忽地凉了一半。
进了屋,这里也是冷冷清清的,没有半点人气。
“公主。”他轻声唤了一句。
没人应声。
于是他又大声道,“翠香!”
也没有半点回应。
他知道有时候萧令月会离府,但都是自己一个人行动,可这次,她把翠香也带走了。
谢玄之慌忙走向了府门口,刚好碰到查完夜的李在忠,李在忠赶忙迎了过来。
“相爷,这大晚上的,您这是……”
“让人备马,我要进宫一趟。”
他猜测萧令月顶多是“回了娘家”,除了回宫,她还能到哪儿去了?
总不至是找那王循之或者别的男人吧?
谢玄之的手在外衣上抓紧了几分,脑子里拼命劝自己打消这个念头。
不会的,她还带着翠香,只能是回宫了。他只要去宫中哄哄,便能把她哄回来。
萧令月是爱她的,这一点从来未有改变过。
李在忠感到有些纳闷,“相爷进宫?这个时辰了……陛下怕是也已经歇息了。”
谢玄之急躁地瞥了他一眼,“你何时这么多话了?”
李在忠立马低头应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而此时,萧令月人却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颠簸着,睡了一觉。
她醒来看着天色已晚,便问翠香,“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已是亥时了。”
萧令月立马用手推了推她的脑袋,“叫错了,我不是说了,出了梁京,就不能叫我公主了,要叫我岳郎君。”
她此刻已经是一身男装打扮,打算继续用岳灵啸这个身份,就连翠香也跟着她换成了男装。
“公……不是,岳郎君,我们为何要女扮男装呀?还要跑这么远,都要到文州了,也不知相爷找不找得到咱们……若是找不到,咱们要几时才能回去呀。回去后也定会有风言风语,到时候相爷他会不会……”
翠香将自己一肚子的疑问都问出了口。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出格的事,原本以为萧令月说要离开谢家,也只是回宫找陛下哭诉下委屈,却没料萧令月直接租了个马车,让人出了城。
“女扮男装行事方便一些。这才到文州呀,离梁京还不远。”
她算着,从马车车厢里伸出了一个脑袋,问车夫,“车夫,若是我们不眠不休,要多久才能到山南郡呀?”
车夫顿时惊了,“山南郡?那儿发大水呢!我可不去,先说好了的,我只送你们到文州城。你们能不眠不休,我这马可累不起。”
萧令月叹了口气,觉得他内心活动也太多了。
“我只是问一下,不会让你送我们去的,我们换别的车去。”
车夫算了一下,“如此的话大约五天能到吧。不过你也知道山南郡这情况,若是雨还不停,指不定进不了城里就先被水给淹了。”
车厢里的翠香一听要去发大水的地方,立马慌了,将萧令月拉了回来,关上了车厢门。
“公主,我们去那山南郡作甚,那么远,还发着水,您可是万金之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这是萧令月的心血来潮,也是她的深思熟虑。
昨日她听谢玄之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就想为灾区做些什么,但是谢玄之告诉她只能求神拜佛。她想了很久,她无计可施或许只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切实地接触过下层官员和灾民。
书上的知识她看多了,但是现实中的许多问题其实并不会写在书上,一旦她真准备和谢玄之翻脸,指望萧明祎恐怕是指望不上了,就必须自己去处理这些事物,所以她要学。
万一她就能找到办法,比谢玄之处理地还更好呢。
“你要是不想跟我,趁着现在离梁京还不远,回去便是。”萧令月轻巧地说道。
即便是一个人,她也得去。
“那怎么可以呢?”翠香抱紧了她的手,“若是翠香不在,谁来照顾公……谁来照顾岳郎君呀?”
萧令月捏了捏她的脸蛋,“那就别担心,岳郎君会保护好你的。岳郎君还想带你做一番大事。”
两人赶到文州,立马又换了一辆马车,快马加鞭地往山南郡的方向赶,一连换了四五辆马车,中途还耽误了些时间,用了六日,两人才赶到山南郡水灾受影响程度最轻的俊山县。
连绵的雨还在下着,萧令月卖了两身斗笠蓑衣走在了县城的大街上。
不少从受灾严重的县逃难过来的人,三三两两,穿着破旧的补丁衣服,甚至还有孩子根本就没有穿。他们抱在街头互相取暖。有些人见萧令月穿着打扮像富贵人家,马上就蜂拥过来,求着她行行好,打发打发。
翠香从未见过如此场景,人都吓傻了。可她还是维护着萧令月,将她拦在了自己身后。
“你们让开,不许碰我们岳郎君!”
这些人都不知饿了多久了,即便翠香只是个柔弱的女孩子,每天都吃饱了饭的,也比他们有力气得多,一不小心便推到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两人立马愧疚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无助地看着萧令月。
萧令月叹了口气,“便去买点包子做补偿吧。”
两人去一旁的包子铺买了十多个包子,可还没有送给被推倒的小男孩和他母亲手里,一群灾民就像是忽然有力气了一样冲了过来,抢走了了她们手上的东西。
哪怕是手被新鲜出炉的滚烫包子烫伤,也要拼命塞进嘴里。
哪怕是落进了地上的泥水里,被不经意踩上了几脚,也有人拼命地争抢着。
萧令月的瞳孔震荡着,她知道灾民惨,可是那个惨字在她脑海里完全是抽象的,这三世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梁京,那是大梁的脸面,所以她能想象到最惨的样子也不过是城墙边的瞎乞丐,每天只能讨来些残羹剩饭吃。
而更让她惊心的是这里已经是山南郡情况最好的地方了,别的县是何情形,她简直不敢想象。
“岳郎君,他们怎么会饿成这样?朝廷不是有拨粮赈济吗?”
翠香难过地眼泪水都流了出来,这里实在太苦了,苦得她已经目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