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是在逼朕?”
萧令月垂首,“臣姊只是希望,陛下为了社稷和百姓,好好的活下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留是留的谁的青山?”萧明祎目光直视着她,旋即冷笑了一声,“朕知道了,朕依阿姊。”
萧令月看着自家弟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禁叹气。
她明白萧明祎如今的提防与不安,却又除了她没有任何倚仗。
但如今陈郡的危机,恐怕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换件衣裳,咱们走吧。”
与萧令月所料不差,出门时他们没有遇到任何盘查。
偌大的陈郡已经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街头巷尾都是乱窜的老百姓,还未曾入冬就穿得厚实,像是吧一家的财物都穿戴在了自己身上,疲于奔命。
“这些人……就像当时的梁京一样。”萧明祎感叹道。
他低着脑袋,似是在想些什么,随后又抬起头来问道,“阿姊,如今梁京的百姓如何了?”
“战乱年代,他们又能如何呢,无非是跑得了的去投奔了各方势力,混口饱饭,跑不了的被强行征兵入伍,最后化作战场上的炮灰。”
萧令月的语气淡淡的,并没有太大悲悯或者是怜悯之色。
萧明祎心底却突然涌上酸涩,“他们是无辜的。”
“是啊,无辜的。”萧令月看向他,“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萧明祎沉默良久,才终于吐出了一句,“是不是我这个皇帝当的太差劲了?”
他以前从未透露过这样的想法,如今却莫名其妙有了这样的念头,萧令月惊讶了一下,随后又笑了。
“陛下今后会励精图治么?”
“我……”萧明祎说不好答案。
他一直觉得,皇位是父皇传给他的,他就应该天生是皇帝,天生享受一切。就像那些古往今来的无数帝王一样,只要有聪明的大臣辅佐,他就不必费心。
他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窘迫到如此境地。
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以前的样子,真想做个好皇帝稳住自己的江山。可是上天真给他一次机会,他脑子也是空空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阿姊,你说我这榆木脑袋,真的励精图治就有用吗?”
萧令月没有答话,她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若是萧明祎真励精图治的话,恐怕必定就要像他们父皇一样,先把她给杀了。
两人坐在马车内,一路颠簸着,终于到了近郊。
他们绕过一个路口,忽然发现前方有大队人马停驻。
“站住!”府兵打扮的人拦住了他们,“前方是谢家祖坟,外人不得擅入。”
马车中的萧令月撩开了帘子,大声斥责道,“放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圣驾你们也敢拦?”
对方显然愣了愣,随后马上淡定道,“我们又不认识陛下,谁能证明?”
即便是如此位卑的府兵,也对皇权毫无惧色了。
萧令月懒得和他们多呈口舌。
“来人,清出道来。”
“是,殿下。”
萧令月随身的二十几人个个武功高强,很快就把府兵打倒在了地上,掀起了路障。
“你可别误会,我们没想和你动手,我们是……”
萧令月不想理会他,直接让马车驶了过去。
此时,谢玄之的茅庐内,立着他的叔父,如今谢家的家主谢仲彦,和堂弟谢了之。
“扈太尉的兵马马上就要发过来了,玄之,你就算不为谢家着想,也应该为陈郡百姓着想呀,你就救救百姓吧。”
“兄长,大伯母要是知道,你为了给她老人家守孝,连谢家的基业都不要了,才更为肝火,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两人焦急地诉说着,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案边抄经的谢玄之,他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一样,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着经文,神色宁静至极。
谢仲彦连连叹气,如今谢玄之是在丁忧,即便他身为家主,也强迫不了他半分。否则就是有悖伦常。
萧令月的马车停在了茅庐外。
她下了车,然后将萧明祎也扶了下来。
茅庐内的两父子听到声音,立马看了过来,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战事紧急,他们几乎都把这个被软禁的少年天子给忘了。
还是谢玄之先有动作,起身行礼。
“白身谢玄之拜见陛下。”
随后,谢仲彦和谢了之才对视了一眼,同样行礼。
“臣谢仲彦拜见陛下。”
“臣谢了之拜见陛下。”
“免礼。”
萧明祎绕过了两人,直接走到了谢玄之面前。
“朕早些时候就听闻谢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因为许多原因,未能前来拜祭,如今可是方便,让朕能给谢老夫人上一炷香。”
萧令月惊讶地看着萧明祎,以前这孩子只会开门见山,有话说话,如今但是学起来客套了。
“陛下亲自前来悼念,实在是家母之幸,当然是方便的,陛下请稍后,白身这就去取香烛来。”
“有劳。”
他是来祭拜谢家先人的,即便谢仲彦和谢了之很不愿意他出现,怕会横生枝节,也没有正经的理由逐客。
谢玄之取来香烛,一行人便一起到了谢老夫人坟茔前。
“老夫人,朕幼时见过你,不知你可否记得朕。你的丈夫与儿子具是大梁栋梁,这自然也离不开你相夫教子的功劳。谢玄之是朕倚重之能臣,更是朕的姊兄,朕早已把谢家看作了一家人。姊兄孝顺,愿意辞官丁忧三年,可大梁却等不了三年。”
他一字一句,越说越是激动起来。
“所以朕要夺情,谢玄之听旨,自即日起,恢复宰相之职,赐一品诰命夫人谢童氏谥号贞敬。”
萧明祎这一连招触发,打的谢仲彦和谢了之措手不及。
谢了之马上就不服道,“历代宰相只有一人,如今我爹才是宰相……”
若是他们两父子真能帮他回梁京,萧明祎就算暂时被关在别院有吃有喝有女人,也都不想和他们计较什么了,如今看着他们的蠢样,也耍起了无赖。
“谁认的?有加盖传国玉玺的圣旨为证吗?前段时间不过是因为姊兄丁忧宰相之职空悬罢了。”
萧令月沉下眼,让谢玄之回归朝堂,这可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事。
这样,她还怎么带走萧明祎。
“陛下,自古忠孝难两全,还是当问一问本人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