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锦帕，萧令月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装，又回到了前厅。
他们在王家并没有待太久，此后又去了桓家、扈家、崔家等好几个多大士族，并不是诚心想要拜访，而是只为了带萧令月去秀一波恩爱，说出那句“两情相悦”。
萧令月有些后悔，早知谢玄之真会如此认真操办，她昨晚打死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也许也是昨夜喝了些酒，脑子有些糊涂。
等到两人回到谢家，已经是暮色时分。
萧令月趁着沐浴的功夫悄悄地将那方白锦帕贴身带进了内室。
谢玄之是同她一起回来的，他们都“两情相悦”了，她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他的亲近。好在他并没有打扰她，一个人就着烛火，看着今日呈上来的折子。
萧令月小心翼翼地泼出了些热水，将锦帕浸湿，果真如小厮所言，字迹显现了出来。
这不是王循之的字迹，这样的字还显得有些稚嫩。
【乌雀见巢被鸠占，身小力薄空嗟叹。满腔怒火心中烧，敢把黄天颜色变。】
纵使没落下名字，萧令月也明白，这是一首反诗！
又是什么人痛恨鸠占鹊巢，想要将黄天变色呢？
看来那些被她亲爹抄家灭族的叔叔伯伯们，后代还并没有死绝，并且和闵将军保持着联系，那最有可能便是闵将军的旧主，也就是她三叔家的后人。
她的三叔原本是最有机会登上皇位的，所以他的后人才会觉得他们是鸠占鹊巢。
萧令月敛起眉头，这样的信息是绝对不能遗漏出去出去的。
萧明祎这个皇帝当得让多少人不满意，萧令月心里也不是没有数，若是萧家还有别的活口，保不准不会被别有用心的臣子拥戴，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
她不知道谢玄之如今查到了什么地步，但是既然王循之都能查到，前两世谢玄之肯定不会放过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前两世他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呢？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谢玄之的声音。
“是水温不合适么，公主还未入浴？某让人再送些热水来。”
他没听到水声。
耳朵也太好了一点。
“不……不必，我试过了，水温很合适。”萧令月赶忙拒绝了他，“只是今日的衣裳有些繁复，脱下来比较麻烦，所以我才没能……”
“正好今日的折子不多，某来帮公主？”
未等萧令月应声，谢玄之的脚步声便从屏风外传来。
来不及了。
萧令月眼见手中的锦帕无处可藏，干脆抓了将它扔进了面前的浴桶中，再拿了一大把花瓣撒在水面上以免谢玄之发现。
做完一切，她便快速地拆掉了支撑发髻的华胜，金翠珠玉瞬间随着顺滑的长发落地。
萧令月回眸，将长发捋到了一边，望着屏风后还未越界的谢玄之。
“妾正准备卸妆，夫君莫要看……”
“夫妻三年有余，公主何种面貌是某未曾见过的？又何必羞于见某？”谢玄之缓步走了进来，没有走向她，而是走向了一旁的梳洗用品，“既然公主想先行卸妆，某便给公主磨制澡豆。”
小巧的澡豆裹了一圈洛神花粉，被他用手指捻起，放进了研钵中，反复研磨细腻。
萧令月看着他的表情格外平静闲逸，反倒是看折子忙政务时却总是愁眉不展的。
“这种小事，不应当让夫君替我做的。”
谢玄之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浅浅一笑，“不知为何，某总觉这些日子，令月似是不认识某了。”
萧令疑惑的看着他，“夫君面貌未有任何变化，妾又怎会不认得？”
“某在公主心中如今又是何种模样呢？某与公主也算是年少相识，当初在太学的时候某便不喜学业素爱打铁、烹茶、制香。这等小事反而做的欢喜。所谓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习得，却也是不得不习，那些个国子祭酒见到某便头痛，若非某是谢家嫡长子，只怕早早就该被劝退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萧令月。
“公主当初究竟是喜欢某什么呢？如今可曾变了？”
萧令月哑然了片刻，心中怨怼着，明明是眼前的人变了。
“当然是脸呀，我不是说过吗？我对夫君就是一见钟情，说直白一些便是见色起意。这点我们萧家人都是一样，父皇对我母后，陛下对那个丽妃不也是这样。”
萧令月信口说道。
的确，她对谢玄之就是一见钟情，但爱到不顾一切确实是因为萧令月觉得谢玄之和那些公卿子弟都不一样，潇洒得不像是从礼教森严的大家族里出来的。
那种自由散漫的气质，特别地吸引她。
“依公主所言，某可是色相衰微了？”
“没有。”萧令月随口答道。
“那公主为何不离某近一些？”
他说着，伸手将萧令月拉到了身边坐下。
“澡豆磨好了，某替公主卸妆。”
谢玄之将澡豆和了清水，准备帮混合着柔到掌心，想要抹在她的脸上。可是萧令月却握住了他的手。
“谢宰文能治国安邦，武能前线督军，什么打铁，烹茶，制香，不过是少年逗趣，男儿便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夫君变得更有担当了，妾自然也不能指望夫君能花更多心思在妾身上。还是妾自己来吧。”
可那只被她握住的手却突然抓住了她的下巴。
“如今是公主不愿与某两情相悦？”
他的力道有些大，箍得萧令月皱起了眉头，闷哼了一声。
“说起来今日去扈府，扈太尉似是不信某这话，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公主好久，公主可有头绪？”
萧令月有些难受，用两只手想要掰开他的手，可是无济于事。
“谢玄之，你放我……”
谢玄之没有理会她的挣扎，“那某将话再说明白一些，公主若是猜忌某，某自可去向陛下请辞归田，公主要某做的某都做了，公主却依旧对某有怨怼，公主当真以为满朝文武除了我谢玄之就都是忠臣良将么？你且瞧瞧万方百姓这些日子骂不了我谢玄之后骂的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