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如说,陈郡没有鹿。”
谢玄之站了起来,拿起柴刀,走向了竹子。
“你做什么?”
“做把趁手的武器,总不能真被鹿给撞死了,闯出去是要被诗人笑掉大牙的。”
“明日再做吧,今日晚了。”萧令月拉住了他的袖子,忍不住怀疑自己说的是不是过分了,他竟然真准备去猎一头鹿吗?
“我们只有一把柴刀,我要是明天再用,你就砍不完竹子了。”
萧令月:……
“那你就当我开个玩笑好了。”
谢玄之转身摸了摸她的脑袋,“令月还是易心软,说了的话,就一定要让对方做到,不然会被下面的人觉得心不定,容易出尔反尔。这样他们便不会忠诚。”
萧令月不满地撅了噘嘴,“我只对你这样,你不要突然来教育我。”
谢玄之叹了口气,低下头,默默走到了林子里。
天黑黑的,伐木之声响起。
萧令月低下头,看着脚边的篝火,叹了口气,用一根竹节裹着一旁的枯草点燃,朝着谢玄之走去。
“这么黑,你看得到吗?”
“摸得到。”
他循声回头,见着火光处,萧令月缓缓走来。
“放下,竹子是空心的,燃起来会炸着你。”
他话音刚落,萧令月手中的竹节就突然“哔咔”一声,爆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赶忙将手中的东西扔在了地上,退后了一步。
“没伤着吧?”谢玄之急急跑过来,检查着她的手。
她摇了摇头,“没事,只是突然……被吓了一跳。”
借着,那竹节又噼里啪啦爆开了好几声。
萧令月看向了谢玄之,抓着他的衣摆。
“我们回去吧,不猎野鹿,我被吓着了,你陪陪我。”
只不过是他临时想出的借口,谢玄之也知这只是借口。
可是萧令月都向他撒娇了,他又怎么能不答应。
“等一等,我去弄点水把火熄了,不然怕林子会烧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在竹林周围待了好几日,萧令月伐竹,谢玄之就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然后两人一起割稻草,编竹席。
竹席编好,谢玄之又教她做起了竹凳竹椅竹架,几天下来,一个小家的雏形便有了。
晚上两天聊天,都觉得奇怪,竟然谢家那些人没有再来打扰他们。但这样的话题并没有持续太久,两人又开始聊起了满天星辰,聊起了古今贤人。
有月色的时候,谢玄之总是舍不得睡,在茅庐中借着月光看着萧令月,有时能看一整宿,就好像在回忆些什么一样。
夏末,下了几场大雨,茅草被风吹远,两人又是冒着大雨去捡起了茅草,回来的时候看到屋顶上的茅草都空了,小家也被淋湿地稀里哗啦,只能苦笑着跋涉到最近的土地庙,躲在山野破庙里避雨。
好歹还是夏天,并不算冷。
萧令月一边拧干衣裳,一边感叹道,“老百姓房屋上的茅草也会被这样吹走吧,要是人人都能住上瓦房就好了,瓦那么重,那么结实,就不会被风吹跑了。”
谢玄之望着她,温柔地笑着,“殿下可以先从西南做起,西南太大,如果做不了的话,可以先从青城做起。我想是可以做成的,若是用修长城筑堤坝的功夫来保障百姓安居,一定是可以做到的。”
萧令月有些困惑,“可是修长城筑堤坝是朝廷征召百姓,百姓出力修建的,是强制的,修建百姓的房子却是百姓自己做,很多人得一夕之安寝就满足了,他们会愿意修瓦房吗?”
“为什么那些百姓得一夕之安寝就满足了呢?殿下可有想过?”
萧令月两只手托着腮帮子,认真思考了起来。
“因为日子已经过得很苦了,对未来没有希望,也看不到明天在哪里。”
谢玄之点了点头,“自古百姓渴望的,也就安居乐业,吃饱穿暖四个字。若是他们看得到未来,便会考虑自己老后也要住在这里,愿意修建结实的住宅,所以其实安居是排在吃饱穿暖和乐业以后的。”
萧令月凑近了谢玄之,将自己的衣裳搭在了篝火旁的架子上。
“这么说的话,你盖个茅草房,也就是没考虑要和我住太久啰?”
谢玄之没有答,实际上,两人都明白,如今的田园生活,不可能持续太久。
但他并不想听萧令月将这句话抬到明面上来。
他起身,走上了土地像。
“等雨停了,咱们便也拿香烛过来,供奉一下土地爷,感谢土地爷的收留吧。”
“好,我看外面天没有那么乌了,今日应该停的了。”
夜到前半夜便停了,因为夏季炎热,雨水也干地特别快,两人等到第二天一早才回到了茅庐,打算修葺一下,日子还得接着过,孝也要接着守。
可让萧令月和谢玄之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返回时竟见着一个女人披麻戴孝地跪在谢老夫人面前,掩面痛哭。
“你家亲戚?”萧令月好奇地问道。
谢玄之摇了摇头,“不清楚,我们这一支一直在梁京,娘在陈郡也没什么什么认识的人。”
等两人走近了,那人听到脚步声,抬起了脑袋,两人才认出来,此人竟然是宋巧芝!
宋巧芝,谢玄之纳的第一个小妾,他来陈郡时并没有带上那些小妾一起,他甚至觉得或许她们已经在父兄的运作上跟了别的仍在梁京的达官显贵,可却没有想到,宋巧芝能追到陈郡来。
“相爷,呜呜呜,妾好想相爷。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相爷呢。”
她说着,便朝着谢玄之扑了过来,谢玄之眼疾手快,一把将身边的萧令月拽进怀里,死死抱住,当起了挡箭牌。
“这里没什么相爷,相爷如今在陈郡谢家的宅邸里,想必夫人是去过了的,这里只有一个山野村夫和他的妻子,夫人请回吧。”
谢玄之是何等聪明之人,即便宋巧芝真有心来找他,他也不信以这样一个区区弱女子能独自从梁京到陈郡,显然她背后是有人推动的。
谢家的人消停了那么久,恐怕就是在等这颗棋子平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