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峡令突然爆起。
“你们懂什么!这是天命!天师道的教主说了,这就是天命。”
萧令月冷哼一声,“他还说过天命在青城呢,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青城那些世家的家主,他们都听得真真的。”
“休要胡言!”
堰峡令大喝一声,但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
“呵,你们还不懂,你们如今还只是凡俗之人,不明白天师道的好,只要大圣朝崛起,奉天师道为国教,人人都信天师道就能超越尘世,觉醒真我!”
言及此处,他竟越来越激动。
“天师道所行,惟以天命为依。天命者,宇宙之法,万物之纲常也。而今乱世当头,人心惶惶,四方纷乱。世道颠倒,百姓苦不堪言。尔等之心,岂不愿见乱世重归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乎?”
“只要追随天师道,便可脱离俗世之扰,超然于尘嚣之外。天师道乃是新朝之创造者,愿以天命之力,铸就太平盛世,令天下百姓享受安定繁荣之福。”
而萧令月和谢玄之听了,却根本不以为意。
“本公主想要见你如今的主子,他如今身在何处?”萧令月不想再听他讲下去,直奔了重点。
“天子乃九五之尊,其实你们想见就见的,如今天子在与教主修道,五日后宴会,两位自然能见到。”
堰峡令见他们听不进去自己的话,于是挥了挥扇子。
“宴会还有五日,两人不妨先在驿馆住下,你们住一段时日,说不定就能明白堰峡所信奉的道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萧令月和谢玄之只好先行离开,随着方才那位天师去到了驿馆,准备先观察观察这里的情况。
他们明明是夫妻,却少有的没有被安排住在一起,而是一人一间房。
驿馆似乎很热闹,虽然堰峡城内一路上没看到什么人,可这里却有人高声说笑,还有弹琴声,琵琶相和声,似是有人过得格外自在。
萧令月皱眉,在这残破的城中,有这样祥和的声音,才更显得诡异。
走进院子,院子明明很小,却有一半被修成了一个三尺左右的深水池的模样,而且像极了是新修的。
这样的风水格局,她在梁京从来没见过。
“怎么这水池里不养鱼和荷花?”萧令月好奇地问道。
带路的驿馆侍者冲着萧令月笑得意味深长,“这个老身也不知道。”
在一片怪异中,萧令月入住了驿馆,她想这些人一直强调五日后的宴会,至少这五日内,应当都不会对她动手。
傍晚,也是驿馆的侍者送来的晚膳,都是些普通的饭菜,还有酒。
明明饭菜的味道也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但她今日胃口出奇的好,兴许是累了,一案的饭菜都如风卷残云一般被萧令月吃了个干净,酒也喝了。
萧令月的酒量其实并不好,但是今日的酒似乎不太醉人。
那是一种有些奇怪的感觉,身体因为酒的作用的确有点轻飘飘的,可是人却是格外清醒,连眼前的世界好像都凉了许多。
萧令月趁着脑袋清醒,思考起了五日后的各种可能,好将每一种可能的对策也都一一想出来。
她都没有注意到,想了多长的时间一直到她又听到门口有说笑声。
白日的时候没见到,萧令月如今却怎么也忍不住好奇心,朝着屋门前走去。
都是一些穿着打扮极为平凡的人,他们拿着蜡烛,说说笑笑不知道是往哪里走去。
萧令月快步追上去,碰了碰一个人的肩膀,主动问起了她。
“敢问郎君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去堰水夜游,淑女要同行吗?”
“不会打扰你们么?”
“人多热闹些,一起去吧。”
那人竟然也分了萧令月一根蜡烛,用手挡着风,为她点燃了。
萧令月没走多远,手被人拉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才发现是谢玄之。
“你去做什么?”
“去堰水夜游。”她举了举手上的蜡烛,“秉烛夜游,还真有一番风味。”
堰峡之所以叫堰峡,便是因为它是堰水之峡,那些游走中的少男少女带着队,从这里到堰水要走许久,蜡烛燃过一根,又换了另一根。
似是大家很习惯这样的消遣方式,背了许多蜡烛。
“这些人可真有钱,蜡烛金贵,普通人用不起,哪怕是稍微有一点点家底,也不敢这么用。还分给旁人。”谢玄之小声地和萧令月讨论道。
“是呀,兴许是和天师道有什么关联吧。我在青城的山地也见过天师道,他们也会燃起篝火,边唱边跳,一直到后半夜,精神好的不得了。”
谢玄之轻蹙了眉头,“说起来今日某也觉得精神挺足的,往日的话或许该睡了。真是奇了,难道靠近天师道,还会让人长精神?”
众人走到了堰水边,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岸边,正在等他们,一见面就招呼着他们登船。
那是一条画舫,船上挂满了彩绸灯笼,还放着各色鲜花。
竟然还有接应的,真是准备充足。
男男女女们一起上了船,围着一方案几坐下,也把蜡烛留在了桌子上。
床头接应的高挑女子唱起了歌来。
“渺渺兮河上舟,悠悠兮江心远……”
“天光兮西山落,神鬼兮归墟沉……”
除了萧令月和谢玄之,似乎所有人都会唱这首歌。
烛光摇曳。
所有人唱完后便有人开了个头。
“今日的主题是帝王家。”
萧令月警惕起来,以为他们也是一伙搞清议的,要痛批如今帝王家的座位。
结果……竟然有人讲起了恐怖故事……
什么刘邦斩蛇让汉室从中折断,和氏璧咒死始皇,萧令月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谢玄之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等他们讲完没,看他们吹灭了蜡烛。
气氛尤为诡谲,这些人好像是真的信这些故事真实发生过的。
轮到萧令月这里,她便没话讲了。
她平日里其实很少听这些神神鬼鬼的故事,这一世几乎只看经书正史,连编都编不出来,紧张地只能用脚踹了踹谢玄之的腿,让他给点提示。
谢玄之倒是个讲鬼故事高手,可是他怎么想也想出不自己提示几个字,萧令月就能想起来的故事。
他思索了一会儿,才问众人,“驸马算帝王家的人吗?”
萧令月斜过视线,用着纳闷的眼神盯着他。
难道他是要她乱编些他的故事?
“算。”
谢玄之松了口气,这才小声附到萧令月耳边,提示道,“嵇中散。”
嵇康的鬼故事,那可就多了。
萧令月立马侃侃而谈起来。
她讲完,便轮到了谢玄之。
他环视了周遭一圈,慢慢开口道,“我要讲这件事,是的的确确某朝某代上发生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