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淼你挺有本事的啊,一打四,都能不落下风,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班主任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我知道你妈是咱们厂三车间的伍霜萍,把你妈叫来,现在就打电话,我还不信治不了你了!”
陈淼梗着脖子,站在办公室外头等她妈。
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鼻血没擦干净,却高昂着头,跟只得胜的小公鸡似的。
伍霜萍一上教学楼二楼,就看到陈淼那副德行,简直哭笑不得。
陈淼也看到了伍霜萍了l,可她的脸色却沉了下去。
伍霜萍没穿工作服,穿的是自己的衣裳,她又跟别人打扮的不一样,陈淼最受不了她妈这样儿了!
这么冷的天,别人家的妈妈都穿厚实的棉服,有的怕脏,还戴着蓝灰的袖套,要多朴素有多朴素。
她倒好,穿着长及脚踝的大红呢子大衣,腰间巴掌宽的腰带一系,看着就跟美术老师办公桌上的那只掐腰细花瓶似的,脚上蹬着双黑色的方根短靴,走一步就响一声,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女人。
她一路走过来,甭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跟中了邪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你为什么老穿成这个样子呀?”陈淼忍无可忍地冲伍霜萍喊,“你……你怎么这么不正经啊!”
伍霜萍被陈淼这句话给气得够呛,“我不正经?我再不正经也是你妈,你没得选!”
“我没有你这样的妈!”陈淼忿忿地跺了跺脚,推开伍霜萍就跑走了,任凭伍霜萍在后头怎么喊,也不回头,反而越跑越快。
“陈淼是个聪明孩子,就是这聪明啊,没用在学习上。我知道你一个人带俩孩子,还要上班,肯定有顾不过来的地方。不过这家长,凡事儿还是要以身作则,咱们讲究个言传身教,你说对不对?这当妈的啊,就得有点当妈的样儿。”
“您说的对。”伍霜萍极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打扮漂亮点,不过分吧?”
她的视线故意落在班主任脖子上的那条花丝巾上,班主任下意识地摸了摸,尴尬地冲着她笑了笑,“不过分,当然不过分。”
话说到这份上,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伍霜萍当即起身告辞,她出门的时候,跟个穿着深蓝运动服、胸前挂着哨子的高大男人擦肩而过。
“哎,刚才那人谁啊?是新来的老师吗?教什么的?”
卓凡勇是四到六年级的体育老师,他边问边回头看。
“这模样的当老师?那不是害人呢嘛!”
班主任没好气地把手里的钢笔摔在桌上,甩了一大片的墨水点子,她想了想,还是把脖子上的花丝巾拽了下来,揉成一团塞抽屉里。
“那是学生家长,陈淼她妈。”
“是吗?这么年轻呢,真是看不出来啊。”卓凡勇边说边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伍霜萍找不到陈淼了。
陈淼既没回家,也没去她那几个要好的同学那儿,伍霜萍急得汗都下来了,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传达室的李大爷托人喊她,说是有电话找。
“霜萍姐,陈淼跑我这儿来了。”
姚曼珍在电话里那头笑着说,“这七八岁啊,正是狗都嫌的年纪,就让她在她爸这儿住几天,等她想通了,我再给你送回去。”
“谁说我要回去的,我再也不回去了!”伍霜萍还没说话呢,就听到陈淼在那边扯着嗓子喊。
“不回来正好,你要是敢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伍霜萍气得直接挂断了电话,李大爷看着她嘿嘿地乐,伍霜萍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哎,真是让这丫头气死我了!”
伍霜萍气归气、说归说,可到底还是不放心。
她给陈萧喂完了饭,又哄睡了,就蹬着自行车往陈建胜那儿去。
伍霜萍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进屋,她只是蹑手蹑脚地猫在走廊,顺着窗帘缝往里头瞧,结果正好看到陈淼抱着姚曼珍的儿子在看电视,她嘴里吃着大白兔奶糖,笑得前仰后合。
她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就走,心想着也没见你跟你妹这么亲啊!
回去的时候,天彻底黑透了,又加上有段路在修整,路灯也拆了个七七八八。
伍霜萍谨慎地推着自行车走,一脚深一脚浅的,她已经加倍小心了,却还是运气不好,一脚踏空,摔进了坑里,自行车链子摔断了不说,还把右脚脚脖子给崴了。
她强忍着疼爬起来,推着自行车一瘸一拐地往家走,走了一个多钟头才到家。
到家后,伍霜萍才发现裤腿都紧得撸不起来了,崴伤的脚脖子肿得比小腿肚还粗,跟棵大水萝卜似的,一摁一个坑。
她从床底下翻出用剩的跌打油,咬着牙往红肿的脚脖上又揉又搓,疼得直吸气。
等伍霜萍折腾完,躺在床上的时候,都已经快12点了,可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陈淼在陈建胜家里那副开心的模样,一直在她脑子里打转,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把陈淼接过来的这件事儿,是不是做错了。
“错了就错了,反正也没后悔药吃,凑合着吧!”伍霜萍发现自己要钻牛角尖了,索性自言自语地大声劝自己。
陈萧被吵到了,迷迷糊糊地往她怀里钻,还一个劲儿地喊妈妈,伍霜萍欣慰地伸手把她抱住,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还是你听话。”
伍霜萍估摸着,陈淼最起码得在她爸家,住个十天半拉月的,却没想到,第三天一大早,她就自己灰溜溜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