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陈萧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贴着墙根往家溜的陈淼。
“你别动，坐好。”正在缠着毛线团的伍霜萍说。
陈萧一听，就立刻乖乖坐回小板凳，继续给伍霜萍撑毛线。
不过她身子却是拧着呢，冲着他姐嘿嘿直乐。
陈淼根本懒得搭理她妹，她局促地站定，冲着伍霜萍讨好地一笑，“妈！”
伍霜萍不说话，只在那儿继续团毛线球。
陈淼知道她妈是真生气了。
伍霜萍很少生气，就算生气了，也不会跟别人家的妈妈似的，又打又骂、又哭又闹的。
她只是不说话，可陈淼就怕她妈不说话。
陈淼没想这么早回来的，她其实是想等她妈气消了再回来，可她实在是在她爸家里住不下去了。
在那儿住的第一天，陈淼还挺开心的，没人管也没人问，大白兔奶糖管够，她爸甚至还给了她五毛钱，让她自己买零食吃。
陈淼从来都没有过零花钱，攥着五毛钱开心得牙花子都笑出来了。
可第二天，陈淼放学回家，却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门都是锁着的。
她抱着书包，惨兮兮地在门外等到了夜里九点多，陈建胜跟姚曼珍才抱着战战弟弟回来，原来人家一家三口逛公园看电影去了，连晚饭都顺道儿吃了。
陈淼大晚上攥着她爸给的两块钱，在那个跟她毫无关系的家里，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要不是她爸懒得送她，又不让她自己走，她昨儿晚上就得回来。
“过来。”伍霜萍把最后一点毛线缠完，拿起刚织了个开头的毛衣领口在陈淼身上比量。
她懒得站起身，结果发现手都举到最高了，居然都没能够着陈淼的肩膀头。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伍霜萍起身翻找皮尺，拉着陈淼站在门边开始量。
“还真是，又长了两公分，窜得可真快！快来试试我给你做的新大衣，要是小了，我赶紧改。”
伍霜萍前些日子给陈淼做了件浅棕色的牛角扣大衣，怕她冷，还做了层棉里子，特意钉的活扣，方便以后拆洗。
陈淼这回没挣扎也没反抗，老老实实地就给换上了，还主动伸开胳膊展示，又在伍霜萍面前转了两圈。
“这出去住了两天，怎么一下子转性了？”伍霜萍难掩惊讶地说。
陈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什么人学的，觉得打扮得漂漂亮亮是件特不正经的事儿。
伍霜萍给她做了好些新衣裳，她是一件都不穿，天天可着校服造，袖子磨烂了都不肯换。
“早知道这样，隔三差五就应该把你送过去一趟。”伍霜萍把粘在大衣肩头的线头捡了，开玩笑地说。
“我不去、我再也不去了，妈你最好了！”
陈淼讨好地抱住伍霜萍的腰，伍霜萍故作嫌弃地推了推她，陈淼反而抱得更紧了。
陈萧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也跑过来，有样学样地一把抱住了伍霜萍的大腿，“妈妈最好。”
“嗯，还是你乖。”伍霜萍满意地揉了揉小闺女的脑袋瓜儿。
“小马屁精！”陈淼趁她妈不注意，冲着陈萧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
可陈萧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仰头冲着她喊，“姐姐也好！”
1987年的冬天一场雪都没下，直到大年初六才飘了点雪花。
陈淼在外头疯玩了一个上午，快11点的时候，听见她妈喊她，才满头热汗地跑回家。
“馒头跟菜，我都给你放锅里了，中午热热就能吃。下午，你在家好好看书做作业，看好妹妹，知道吗？”
“知道了，妈你就放心吧！”陈淼点头如捣蒜，她急得不得了，朋友还在下面等她继续跳绳呢！
“你要是出去玩，必须带着妹妹！”
陈淼一听，整个人立刻蔫头耷拉了脑袋，“我不想带着她，好丢人啊！”
“带着妹妹哪儿丢人了？她多乖啊！”伍霜萍还准备再说陈淼两句，就听到院外一串急促的汽车喇叭声，这是在催她了。
“出去玩就必须带着妹妹，不准再把她锁屋里了。陈淼，我不是跟你商量，知道吗？”伍霜萍说完就拿上鼓囊囊的提包，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陈淼瘪了瘪嘴，哀怨地“哦”了一声，又赶过去把她妈搀出了家属院大门。
伍霜萍上回崴了脚，养了好些日子也不见好，反而越来越厉害，她只好去市医院看，拍了片才知道，根本不是崴脚，是骨折又长错位了。
现在脚上重新打了石膏，医生说起码还得再养三个月。
可这样伍霜萍就没法骑车了，平常上下班无所谓，反正隔得近，慢悠悠走着也能去。
麻烦的是，她没法去看弟弟了。
自从伍霜龙入狱，伍霜萍平均俩月就去看他一回，风雨无阻。
从被服二厂到第一监狱，一来一回加起来小30公里，走根本没法走，伍霜萍想来想去，只能找厂里车队的师傅帮忙。
“霜萍，你怎么伤得这么厉害啊？哎呀，我扶你、我扶你！”夏文亮一看到伍霜萍，就立马殷勤地从货车驾驶位上跳了下来。
只是他不光上手搀，还想伸手搂。
“不用了夏队长，您帮我拿下包吧。”伍霜萍反应飞快，直接把鼓囊囊的黑提包往夏文亮怀里一塞。
“啊，那也行，你自己上得去吗？”
夏文亮站在伍霜萍身后，语气关切，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动作间的腰臀曲线，恨不得当场就把她身上的那些衣裳都给扒了。
“没问题。”伍霜萍挣扎着坐稳，又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夏文亮这才把提包递还给她。
“霜萍，你这包里装的都是什么啊？真够沉的！”夏文亮边开车边跟伍霜萍闲聊。
“都是书，我弟弟爱看书。”伍霜萍把提包放在自己左手边，尽可能地隔开自己跟夏文亮，又不着痕迹地摸了摸侧兜。
伍霜萍当然知道夏文亮对自己不怀好意。
这趟伍霜萍本来是找章国强帮忙的，他是厂里公然的老实人。
明明都已经说好了的，可昨天快下班的时候，章国强突然跑来跟伍霜萍说，车队临时给他加派了活儿，明天没空送她了。
伍霜萍本来想问他下回什么时候有空的，结果章国强都没等伍霜萍开口，直接说夏队明天替他。
“我求了夏队半天，他才答应明天送你这一趟，霜萍姐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