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说你弟弟是杀人犯，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他，你听他喊什么了没？他是真想砍死我啊！”
拖拉机开走了，陈建胜施施然来到伍霜萍面前，他特意提了提西装裤，才小心蹲下，唯恐弄皱了那条才托人从香港捎回来的西装裤，这裤子花了他俩月工资呢！
“我够仗义的了，起码让那小杂种考完了高考，才带着保卫科来抓人，我早就知道他这几个月躲在奎文高中呢！”
“陈建胜，你不是说只要我跟你离婚，就放过我弟弟吗？”伍霜萍死死揪着陈建胜的裤腿，声音嘶哑地质问他，“我求求你了，只要你放过他，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干什么都行？”陈建胜的视线一个劲儿往她身上瞟，伍霜萍这才发现裙摆不知道什么时候掀了起来，大半截腿都露在外面，她立刻紧张地裙子扯了下去。
“哎哟，你身上哪块肉我没见过啊？这么见外干嘛？”陈建胜朝伍霜萍伸手，伍霜萍想躲，却在陈建胜的逼视下不敢再动，身体哆嗦得跟三九天的鹌鹑似的。
“别怕……哎，这就对了嘛。”
陈建胜用拇指蹭掉伍霜萍的泪，又把她散乱的发丝挽到耳后，动作异常轻柔。
可伍霜萍却突然想起了今年清明，陈建胜抓着她的头发，把她脑袋往墙上撞时的狠戾跟疯狂。
“你为什么老是逼我打你啊？你怎么这么贱啊！”
陈建胜那天从早上起来就没个好脸儿，晚上又跟朋友多喝了几杯，从外头回来已经夜里一点多了。
他跌跌撞撞地一进门，就摔摔打打地各种找茬儿，伍霜萍已经加倍小心，却还是因为倒的洗脚水太烫，惹恼了他。
“你他妈想烫死我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陈建胜跟疯了似的，不再是之前甩俩巴掌踹一脚那么简单，而是下了死手，恨不得生生撞碎她的脑袋。
伍霜萍吓坏了，又哭又叫地跟他求饶，喊得连听惯了她惨叫声的邻居都怕闹出人命，忍不住来砸门劝架。
“陈主任，你看霜萍才出月子，现在身子骨经不住打啊，这万一……是吧，谁伺候你跟俩孩子啊？”
住在楼上的孙秋莉站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劝。
她跟陈建胜是一个车间的，儿子亮亮跟伍霜萍大闺女陈淼年龄相仿，又都在厂托儿所中班，跟伍霜萍的关系不错。
“有道理啊。”陈建胜松开伍霜萍的头发，跟扔臭抹布似的把她扔在地上，晃晃悠悠地来到孙秋莉面前，眼神轻佻地扫了她两眼，“那要不你替她？”
孙秋莉瞬间变了脸色，她男人更是憋红了脸，攥着拳头就想上前，被孙秋莉连拖带拽地拉回了家。
想到这里，伍霜萍忍不住怨起了自己，她那天应该再忍一忍的。
要是她能安静点，那就不会让住在地下室的弟弟听到，他要是听不到自己的哭喊声，也不会一时激动从厨房摸了菜刀去砍陈建胜，自然更不会有今天。
“哎哟哎哟，怎么又哭了？我承认，我确实是答应过你，只要你跟我离婚，我就放过你弟弟，不过我现在反悔了，你们姐弟俩又能把我怎么样呢？哈哈哈！”
陈建胜大笑着站起身，一脚踢开伍霜萍，嫌恶地拍了拍被她抓皱的裤脚。
“就他个小杂种还想上大学？下大狱还差不多！我告诉你伍霜萍，我陈建胜活了快三十年，还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呢！知道我为什么等他考完试才抓他吗？我就是想让他在大狱里头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活活窝囊死他，我他妈才算解气呢！”
陈建胜撂完狠话，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伍霜萍神色恍惚地从地上爬起来，在众人的各色视线跟讨论下，一瘸一拐地往自行车棚走，她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
伍霜萍是着急去即菏第一汽水厂，想找闫启立闫副厂长正经讨个说法。
她蹬着自行车一进汽水厂大门，就让站在门卫那儿闲磕牙的几个工人给认出来了。
伍霜萍在汽水厂挺有名的，毕竟是一车间车间主任陈建胜的老婆……不，前老婆。
最开始受关注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后来则是因为她死活非要离婚。
“瞧见她脸上的血了没？还有那头发，啧啧，八成是让人给欺负咯。我当初怎么说的，离了婚最多半年就得后悔，现在……四个月还不到呢吧？”
“我记得她是黑龙江七台河的，在咱这儿怕是连个亲戚朋友都没有吧？”
“有个远房表姐，好像是个老师，姓钱还是姓周啊，现在就住她家呢。”
“这后悔也晚了呀，我听说陈建胜有新情况了！”
这几位的嗓门都不小，伍霜萍车子都蹬出去老远了，还听得着。
可她根本没心思搭理这些闲言碎语，伍霜萍现在满脑子只有一脸血被拉走的弟弟，她急得火烧火燎，脚下不由蹬得更快了。
“进！”闫启立听到有人敲门，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声，没想到来人竟然是狼狈不堪的伍霜萍。
他当即警铃大作，面上却是分毫不显，“霜萍啊？找我有什么事儿啊？先坐先坐。”
伍霜萍局促地冲闫启立笑了笑，刚要坐才发现裙子上都是土，她胡乱拍打了两下，连寒暄都没有就直奔正题。
“闫副厂长，陈建胜刚才带着厂里保卫科的人把我弟弟抓走了，说他是什么杀人未遂，可我们说好了的呀，只要我跟他离婚，我弟弟的事儿就不再追究。”
“这是你俩私下定的条件，跟我说不着吧？”闫启立背对伍霜萍，拎起热水瓶往茶缸里续水。
“这……这不是我俩私下定的，您当时也在场啊！”
伍霜萍没想到闫启立居然矢口否认，他明明是陈建胜的“担保人”啊，“您还说您替陈建胜担保，让我放……”
伍霜萍越说越急，直接跑到闫启立的面前，可一看到他的脸，伍霜萍就意识到闫启立是在故意装傻，她难以置信地提高了嗓门，“合着你们是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姐弟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