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弟弟去车队，我本身是担了风险的。是你跟我保证，说他肯定不会惹出乱子来，结果呢？”郑志远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徒手卸人下巴？哎哟，没想到他还有这本事呢！”
“是他们先冤枉我弟弟的。”伍霜萍忍不住替伍霜龙辩解。
“不就是了说两句嘛，好好解释不行吗？而且现在是他扔下钥匙，说不来就不来了，你总不能让我这个副厂长去把他请回来吧？”
郑志远一席话说得伍霜萍是哑口无言，伍霜萍当然知道这事儿是伍霜龙理亏，厂里开除他无可厚非。
“霜萍，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霜龙，想好好弥补他。可他在监狱呆了10年，整整10年啊！我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他跟过去的他还是一个人吗？你记忆里的那个弟弟，怕是早就没了。”
“我知道，我就是……就是想让他好好的。”伍霜萍的声音有点发抖，她冲着郑志远勉强笑了笑，“郑厂长，是我给你添麻烦了。这事儿不会牵扯到你吧，厂里要什么说法，我都……”
郑志远没等伍霜萍说完，就冲她摆了摆手，只是他再开口，话题却是陡然急转。
“霜萍，我要离婚了。”
“……真的假的啊？这事儿可不能拿来开玩笑啊，思静要是知道，肯定又得跟你闹！”伍霜萍不知道郑志远是什么意思，只能这么跟他打马虎眼。
“我心里还有你。”郑志远根本不给伍霜萍糊弄的机会，他隔着办公桌去握伍霜萍的手，“你一直都知道的。”
伍霜萍借着挽头发的动作，把郑志远的手躲了过去，“都多大岁数了，还提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干嘛呀！”
“我明白了，你去忙吧。”郑志远的语气一下子就冷了，他往后一靠，却注意到了伍霜萍眼睛里难掩的慌乱跟后怕，到底还是不忍心。
“放心吧，我不会给你穿小鞋的。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伍霜萍原本还担心她演得太浅，郑志远看不出来，还打算再哭上两声呢。
听他这么一说，伍霜萍当即就在心里松了口气，“你想哪儿去了，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我一直都知道的。”
伍霜萍足够了解郑志远，甚至比郑志远本人还要更了解他。
她知道郑志远本性不错、为人处世也很是周到，工作能力更是出众非凡，可唯独在对待女人这事儿上，他却是典型的喜新厌旧，永远只喜欢乖顺听话、漂亮年轻的。
伍霜萍年轻那会儿看他，是雾里看花，还以为郑志远真心对自己款款情深、念念不忘，午夜梦回的时候，还觉得自己错失良人，甚至还会偷偷地哭上一鼻子。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伍霜萍早就看透了，郑志远对自己的“念念不忘”，所谓的“心里有她”，不过是一种执念罢了，正所谓“吃不到嘴里的肉才是最香的”。
“我当年要是……咱们现在的日子肯定过得特别好。”郑志远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遗憾跟感伤。
“那不一定，保不齐你娶了我，咱俩离得更早。”
伍霜萍笑嘻嘻地打岔，光是她撞见郑志远跟外头的各色女人钻小旅馆，就不止三四回，伍霜萍可不信狗能改得了吃屎的臭德行，也不觉得自己能戴得住这么多顶绿帽子。
郑志远无奈地看着伍霜萍，难得一回的浪漫抒情被她搞得一团糟，他简直哭笑不得。
“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别在这儿气我了！”
伍霜萍从郑志远那儿离开，又去了趟小院儿找伍霜龙，可小院儿的大门还是锁着的。
自从弟弟扔下车钥匙离开，到现在已经快一个礼拜了，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没出现过。
伍霜萍觉得这么等下去不是个事儿，干脆去房东那儿要了备份钥匙。
她开门一看，发现院里落了一地的枯叶，屋里的地上跟桌子上也是一层浮灰，伍霜龙显然已经好几天没回来过了。
伍霜萍注意到桌上放了张信纸，信纸上头压着她给伍霜龙的那串房门钥匙，只是上头的钩针小龙不见了。
旁边原本装着一家四口全家福照片的相框也空了，空相框孤零零、空荡荡地戳在那儿，看着就可怜。
伍霜萍拿起信纸，果然是弟弟留给她的，那上头的字迹依然是伍霜萍记忆里弟弟的字迹。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字迹怕是现在的伍霜龙跟10年前的弟弟之间，唯一的相似之处了。
“姐，我想出去闯闯，等我闯出名堂来，我就回来找你。要是我不回来，你就当我死了吧。”
看完信的那一瞬间，伍霜萍就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她跌坐在床上，手止不住地抖，一遍一遍地读着弟弟留给她的两行字，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信纸上，把炭黑的字迹都弄糊了，她赶忙伸手去擦，可越擦越糊，她哭得也更伤心了。
伍霜萍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大概是伍霜龙跟她说再也不要给自己送书的那回。
她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是想让这一天来得更晚一些，可伍霜萍现在甚至怀疑伍霜龙的离开都是因为她，因为她的急切、因为她给出的压力。
伍霜萍的自怨自艾没能持续太久，当听到屋里时钟敲了七下时，她赶紧起身，匆忙擦干眼泪，抓起钥匙跟信纸就往家里赶。
陈淼就要下晚自习了，她还有不到俩月就要中考了，她得快点赶回去给孩子把饭做了。
“妈，我不想考高中了。”饭吃到一半，陈淼突然来了一句。
“咱们不都说好了吗？你怎么又来了？”伍霜萍有点头疼，她此刻实在是没精力再跟陈淼掰扯这些了。
陈淼的跳远没能帮她拿到市里比赛的好名次，所以中考只能靠文化课的成绩，可她文化课也就中不溜儿，别说是重点高中了，就连普通高中的重点班都考不上。
“我又考不上重点班，上高中一年就得多交6000块钱，不值当的。”
陈淼注意到卧室门开了条小缝，她伸手一指，妹妹立马乖乖关上门，“我想上中专，现在中专还包分配呢，三年上完我就能上班挣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