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的事儿不用你操心，妈现在挣得不少。”
“您挣得再多，也架不住这么花呀！更何况，咱们厂里这效益可远不如从前，您别想蒙我，就您那绩效奖金，有日子没发了吧？天天上班都没多少活干！”
陈淼说着把最后一口馒头塞嘴里，又夹了一筷子老厨白菜，满足地摸了摸肚子站起身，“反正我已经决定了，老师那儿我也说好了，就这么着吧。”
伍霜萍到底没能犟过陈淼，她最后还是考了本地的中专，学的是应用计算机。
中专离家有点远，蹬自行车单程就得20多分钟，可陈淼说自己不愿意住校，嘟囔着“八个人一屋，床还没咱家写字台宽”，还是每晚都回家，伍霜萍知道闺女其实就是为了省那点儿住宿费。
被服二厂的效益从去年开始一落千丈，今年春天开始稍微强了点，不过比起往年还是差了不少，伍霜萍为了给陈淼买台电脑，零活儿越接越多，晚上自然也越熬越晚。
俩闺女见不得她这样操劳，一有空就来帮忙。
不过陈萧意外地笨手笨脚，拉小提琴的时候手指头那么灵活，可一捏上针就不行了，那针线活儿粗得都不如郑兆宇。
陈淼就不一样了，她没两天连缝纫机都踩上了，走线又顺又直，伍霜萍夸她，她只是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闺女！”
等到陈淼上完第一个学期的课，伍霜萍终于攒够了给买她电脑的钱。
她抽了个周末，带着陈淼坐车一块儿去隔壁市的电脑城配电脑。
俩人一进门就被各档口的业务员给团团围住，伍霜萍的第一反应就是抱紧装钱的包。
陈淼一听配电脑的价格，立马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直说“不配了不配了”，后来又说买个键盘也行，到最后真的只带了个键盘回家。
“你只买键盘能干什么呀？”伍霜萍简直都要被陈淼给气笑了。
“练打字呀。”陈淼振振有词，“妈，您这就不懂行了吧，我这算盲打，厉害着呢！”
陈淼从那天起，每天在家都拿着那键盘噼里啪啦地练五笔打字，一个学期下来，期末考的专业课比赛上，她一分钟打了137个字，拿了全校的第一，还挣了200块钱的奖金。
就在伍霜萍觉得陈淼这中专读得也不错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了学校打过来的电话，说是什么上头政策调整，从陈淼这一级开始不包分配了。
当天晚上，陈淼又从学校拿回一份盖着教育局公章的文件，她还挺无所谓的，说什么现在机会多的是，不可能找不着工作，伍霜萍却愁得整晚都没睡着觉。
她想了很久，知道这事儿还是得去求郑志远。
郑志远真的跟胡思静离婚了，离婚的第二天，胡思静就不在厂里干了。
她临走之前还特意跑到伍霜萍面前，跟她阴阳怪气了一句，“伍霜萍，到底还是你厉害，我输了，这就给你腾地方！”
胡思静这话一出，厂里人都以为郑志远跟伍霜萍的好事将近。
结果郑志远转头就交了年轻漂亮的女朋友，一个大家还没认熟呢，他转脸儿又换了一个，风流潇洒得不得了，显然没有再婚的打算，至于伍霜萍，自然也成了过眼云烟。
伍霜萍这回去找郑志远之前，不光买了好些东西，还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把那条郑志远送她的珍珠项链重新修好戴上不算，还把当年跟他第一回见面时穿的红裙子也翻了出来。
幸亏伍霜萍这几年没怎么长胖，她用力吸了吸肚子，总算把自己塞进了那条裙子。
“妈，你去哪儿？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伍霜萍拎着东西刚要出门，正撞上从同学家做完作业回来的陈萧，她扔下书包，就抢着去拎伍霜萍右手提着的那盒子脑白金跟果篮儿。
她让陈萧的动静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陈淼回来了。
这要是陈淼，估摸着一眼就能猜出她打算图谋些什么，陈萧则刚好相反，人情世故是一窍不通。
伍霜萍不想带陈萧去的，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她自己都觉得这么干挺下三滥的，可她一想到陈萧跟兆宇那么铁的关系，还是决定带着她。
“妈刚才跟你说的那些都记住了吧？到时候看我的眼色行事，知道吗？”伍霜萍敲门之前又叮嘱了一遍陈萧。
“还有，今天这事儿千万别跟你姐说！”陈淼要是知道她来找郑志远，肯定又得闹上一场。
“保证完成任务！”陈萧一本正经地跟她妈点了点头，逗得伍霜萍直乐。
“兆宇，去开门！”正在看《关于切实做好国有企业下岗职工基本生活保障和再就业工作的通知》的郑志远听到敲门声，张嘴就喊，不过根本喊不动，郑兆宇打起游戏就跟聋了似的。
“我哪天非给你砸了不行！”郑志远骂骂咧咧地起身，开门一看到外头穿着红裙子的伍霜萍，眼睛立马就亮了，他甚至还微微抬了抬手，想去触碰伍霜萍，不过很快镇定下来。
“霜萍，你这又是唱的哪出儿？不用说，这回的事儿绝对小不了。”郑志远边说边叹了口气，侧身把她们母女俩让进来。
“我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伍霜萍进屋就松开陈萧，陈萧放下东西，就熟门熟路地去敲郑兆宇的房门。
郑志远严重怀疑陈萧跟兆宇之间有什么暗号，这丫头只是拍了两下门，儿子居然就知道是她，连游戏都不打了，屁颠儿屁颠儿地开门问她找自己干啥，那股子殷勤劲儿郑志远真心没见过几回。
“什么？想让淼淼进咱们厂，还得坐办公室？”郑志远一听伍霜萍说明来意，就连连摆手。
“霜萍，你怎么想的？上回你弟弟的事儿闹得够难看的了，还来？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不行啊，绝对不行，这事儿我办不了。”
“淼淼跟我弟的情况不一样，她是个好孩子，你从小看她长大，你了解她。”
“爸，您就答应霜萍阿姨吧，人事安排不就您一句话的事儿嘛！”郑兆宇得到了陈萧的“指示”，也跟着一块儿起哄。
“你小子口气怎么这么大呀，说得跟被服二厂跟我开的似的！”
郑兆宇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后脑勺上，他看向满脸期待的伍霜萍，终于还是松了口。
“行，我想想办法。淼淼学的是计算机是吧，那估计当个文员秘书什么的，应该没多大问题。这下你满意了吧？”
伍霜萍赶忙点了点头，郑兆宇当即打发郑兆宇带陈萧去他屋里，然后拉着伍霜萍坐在了客厅的长沙发上，并在伍霜萍注意到之前，把那份文件扣在桌上。
“第一回戴这项链就是求我办这么难的事儿，霜萍，你可真行啊！”郑志远边说边伸手去摸伍霜萍颈项上的那串珍珠项链。
伍霜萍明摆着是用这种显而易见的小心思来拿捏他，可气的是，他还真就吃这一套。
“这不是突然想起来了嘛。”伍霜萍笑着说，然后就注意到郑志远越坐离自己越近。
“我帮了你这么大忙，这回你总得给我点甜头了吧？”郑兆宇意有所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