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啊？”伍霜萍警惕性十足地问，她下意识地把身上的大衣拢了拢，却发现肩膀被撕破了好大一个洞。
“陈淼妈妈，你别误会。我是从这儿路过，刚好撞见开车的那个男的想对你……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不是，是什么都没发生，我就把那个男的给……那个，你没出什么事儿，对吧？”
卓凡勇话说得磕磕绊绊，而且脸越说越红，伍霜萍听明白了，是眼前这个男人救了她。
“谢谢你啊，你认识我？”
“我是咱们子弟小学的体育老师，我叫卓凡勇。”他说着还特意挺胸收腹，站得跟棵小白杨似的，只是他棉服当中间儿有个伍霜萍踹的鞋底印，让他整个人说不出的滑稽。
“卓老师啊，真不好意思，您没受伤吧？”伍霜萍关切地问，她刚才那脚用了全力，八成得踹出淤青来。
“没事儿没事儿，我身体好，扛得住！”卓凡勇胡乱拍了拍棉服，又鬼神神差般地高举双臂，做了健美的动作，做完他才觉得不太对劲，悻悻地把手放下了。
“开车那人呢？您给送派出所了？”伍霜萍试探地问。
“没有，我给绑在车后头了。”卓凡勇朝后一指，伍霜萍歪头从后视镜一瞧，果然看到夏文亮皮衣的一角。
“我帮你把他送派出所吧？”卓凡勇热情地说。
“不用了，我觉得交给厂里处理比较好。您忙您的去吧，就不耽误您时间了。”
“哦，那也行。”卓凡勇老实地点了点头，他刚要走，想了想又把身上带着伍霜萍鞋印的棉袄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
“你大衣破了，穿我这个吧，别冻着。”
伍霜萍等卓凡勇走不见了，才拎着她的提包，从车上下来。
夏文亮被麻绳五花大绑地捆在车后帮上，明显已经吓坏了，跟个软脚虾似的。
要不是有那根麻绳吊着，他早就瘫在地上了。
“霜萍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夏文亮一看到衣衫凌乱但表情冷淡的伍霜萍，就开始积极认错。
“我纯粹是鬼迷心窍了，你千万别把我送派出所啊！只要你不送我去派出所，你让我干什么都行。真的，霜萍我求你了！”
夏文亮见伍霜萍不吱声，干脆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一个劲儿地磕起了头。
“我不想坐牢，霜萍！我孩子才不到半岁，还有个老娘，我要是真进去了，我们家就完了！霜萍，求求你了，就饶了我这回吧！”
“好啊。”伍霜萍答应得太痛快了，语气也过于轻描淡写。
夏文亮的头正磕到一半，听她这么说，直接都呆住了。
他跟脖子生锈似的，慢慢仰头看向伍霜萍，脸上糊满了鼻涕跟眼泪，惊得都忘了擦。
伍霜萍怕他没听清，又好心地重复了一遍，“我可以饶你这回，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谢你霜萍，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夏文亮唯恐伍霜萍反悔，赶紧跟她下保证，“我以后绝对不在你面前出现，不恶心你。”
“那可不行。”伍霜萍的话再一次惊到了夏文亮，“以后不管我什么时候找你，你都得随叫随到，知道吗？”
伍霜萍没等夏文亮反应过来，就从提包侧兜掏出了一把银亮的大剪子。
那是伍霜萍平常裁布用的，极快。
“你应该感谢那位卓老师救了你。”
伍霜萍边说边把剪子贴着夏文亮的脖子来回滑动，冰凉的刃激得夏文亮一个劲儿冒鸡皮疙瘩，他吓得动都不敢动。
“要不然，我肯定会用这把剪子剪断你的命根子。”
夏文亮突然想起伍霜萍弟弟是因为杀人未遂才进的监狱，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开始哆嗦。
“霜萍，你冷静点，咱们犯不着这样啊，你……你还有俩闺……啊！”
伍霜萍没等夏文亮叫唤完，就咔嚓一声，剪断了捆着他的麻绳，然后收起剪子，回到车里。
过了好一会儿，夏文亮才手软脚软地爬上驾驶座，他身上一股子热烘烘的尿骚味儿，整个人畏缩成一团，根本不敢去看伍霜萍，好像她是什么披着人皮的怪物似的。
“等什么呢？”伍霜萍不耐烦地把身上属于卓凡勇的棉服裹了裹，嫌恶地把口鼻都遮了起来，“快点开车，我还急着回家给俩孩子做饭呢！”
从那天开始，夏文亮就觉得自己成了伍霜萍家的免费长工。
伍霜萍不光是探监找他，后来分了新宿舍搬家也找他。
再后来，打蜂窝煤、扛大白菜、修灯管修电扇，只要是脏活累活，全找他。
最让夏文亮憋屈的是，伍霜萍还故意招摇，总让那个少根筋的章国强在中间传话。
章国强办事从来都不知道背人儿，嗓门又大，一点事儿都恨不得嚷嚷得人尽皆知。
这么一来二去，厂里不少人，都觉得他跟伍霜萍有一腿，就连郑志远看他的眼神都大不对劲。
“夏队，你跟伍霜萍你们俩，这两年是不是也太明目张胆了？这……这不大好吧？”车队的人都忍不住提醒夏文亮，想让他稍微收敛点。
“别在这儿胡说八道啊！我再说一遍，我跟伍霜萍就是同事，我们俩啥事儿也没有！我是看她孤儿寡母的，可怜，这才偶尔过去帮个忙。你们这些人啊，一脑子的黄汤，都给老子滚一边儿去！”
只可惜他的话，说了一百遍，也没几个人信。
夏文亮有时候都觉得委屈，觉得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都说不出。
而且他也怕他那个醋缸媳妇儿因为这些传言找他麻烦，不过奇怪的是，都这么长时间，他媳妇儿从来也没提过这茬儿。
“伍霜萍能看得上你这么个小挫个儿？你说说你除了会开车，还会干啥？”
夏文亮前两天终于憋不住，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回，结果他媳妇儿的白眼差点翻上了天。
“人家有的是人追，就咱们子弟小学的老师，20啷当岁儿的大小伙子，婚没结过，哼哧哼哧地追人伍霜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