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霜萍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意识到,卓凡勇对她有意思。
卓凡勇没结过婚,比她小4岁,父母都是机关干部,姐姐还上过大学,是个名声清白、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
伍霜萍自己呢,离过婚,带着俩闺女,弟弟坐牢,跟母亲也断了关系,是厂里有名的“破鞋”。
他俩就像是一块磁铁的正负极,说句“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又加上卓凡勇救了她那一回,伍霜萍难得地没把他当“男人”看,单纯把他当成伍霜龙来对待。
卓凡勇借给她披的那件棉服,伍霜萍从里到外认真拆洗了一遍,又把破损的地方都给补好了,才给卓凡勇送回去。
“这还是我的棉服吗?”卓凡勇拿在手里都没敢认,然后坚持要请伍霜萍吃饭表达感谢,伍霜萍推辞不过,这一来二去的,俩人就熟悉了。
从那儿以后,卓凡勇隔三差五就跑来找伍霜萍,回回都带着衣裳,不是要改就是想补。
伍霜萍哪见过这么讲究的男人啊,给他量尺寸的时候,还笑着问他是不是处对象了。
卓凡勇望过来的眼神既有震惊还有委屈,伍霜萍却误以为是自己猜中了,卓凡勇只是害羞,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
又过了一年,陈淼升到了四年级,个头也紧跟着窜到了1米65,又加上身体素质不错,就给选到了校体育队里练跳高,正好是卓凡勇带队训练。
伍霜萍每回去接陈淼,卓凡勇甭管多忙,都会抽出时间跟她聊上一会儿,说说陈淼的训练,偶尔也拉拉家常。
伍霜萍一直以为这是每个家长都有的待遇。
直到上礼拜三,她加班去晚了,无意间听到其他学生家长说她的闲话,才意识到,这是她独有的。
“她可真有本事啊,连卓老师都给勾得五迷三道的,成天给那个陈淼开小灶!”
“那可不!就卓老师看她那眼神,啧啧啧,我在旁边看着都脸红,她倒好,装的跟没事人儿似的!”
“这叫‘欲擒故纵’,不懂了吧?男人呢,都贱!要不怎么有那么句老话呢,‘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挡在伍霜萍眼前的那层窗户纸就这么被捅破了。
二人相处时,卓凡勇那些偶尔令伍霜萍费解的暧昧神情跟亲密动作,这下也有了明确的含义。
要继续假装不知情吗?
伍霜萍这次难得有点犹豫跟彷徨。
她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迈出这一步呢,卓凡勇那边却突然加紧了“攻势”。
他不再只是单纯地旁敲侧击,而是索性发起正面进攻,直愣愣地约伍霜萍去跳舞,连对她的称呼也变了,“淼淼妈”跟“霜萍姐”都不叫了,张口闭口地喊她“霜萍”。
“我想想,行吗?”
伍霜萍的回答明显让卓凡勇有点失望,不过他没多纠缠,就同意了。
“行是行,就是你别想太久了。”他不放心似的,又小心翼翼地补了半句。
“妈,你是不是在跟我们卓老师处对象啊?”
第二天,伍霜萍没去接陈淼,主要是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卓凡勇。陈淼一回到家,就鬼头鬼脑地凑过来问她。
伍霜萍的第一反应是否认。
她知道陈淼不喜欢那些往她身上凑的男人,不管对方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是单纯想占点便宜,还是真心实意想对她好,或者是左右彷徨。
就拿郑志远来说,他去年春节前出差回来,给伍霜萍带了串珍珠项链。
“正好瞧见了,觉得挺适合你的,也不值什么钱,拿着吧。”
这项链送得没头没脑,正经女人都不该收,可伍霜萍却笑呵呵地收下了。
不管郑志远对她存的是什么心思,伍霜萍都不会拒绝车间主任的主动示好,得罪了他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上回孙庆美跟伍霜萍在食堂的那件事儿,面上瞧着他是维护了伍霜萍,可背地里却扣了伍霜萍整整一个季度的奖金,明摆着嫌她把事情闹大,给他添了麻烦,搞得伍霜萍那仨月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
不过伍霜萍也没白拿那根项链,那年过年,伍霜萍给郑兆宇的压岁钱多添了100,郑兆宇发现的时候兴奋得直蹦高。
至于那串珍珠项链,伍霜萍更是一回也没戴过,一直放在抽屉最深处。
今年3月,厂里又分了一轮房子,伍霜萍的资历到底还是不够,分房子没轮着她,不过宿舍总算换了间大的。
她搬家整理东西的时候,翻出了那串项链。
伍霜萍听着声音不对,打开一看,却发现项链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人给拽断了,珍珠散了一盒子。
她知道是陈淼干的,却一声没吭,权当不知道。
可伍霜萍这回一扭头,却发现闺女一反常态,那副憋不住笑的小模样,让她改了主意。
“怎么了?这么高兴?”
“真的呀!”陈淼兴奋地一下子就把书包扔了起来,“太好了,我们卓老师可厉害了!妈,我支持你跟卓老师在一起,可以勉强接受他当我的新爸爸。”
“瞧你那猴急的样儿,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想让人家当你爸爸了?”
“马上就有这一‘撇’了,妈,您瞧这是什么?”
陈淼立马从兜里掏出一张市招待所舞厅的门票,双手捧着送到伍霜萍面前,“卓老师请你去跳舞,星期六晚上八点。妈,你到时候一定打扮漂亮点,记得涂个红嘴唇。”
“说什么呢,你妈我哪天不漂亮啊?”
伍霜萍笑着拿过门票,顺手戳了一下陈淼的小脑袋瓜儿,“快去洗手,喊妹妹一块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