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高空解体时,我的身体像一片枯叶被狂风撕扯。失重感让五脏六腑都挤到了喉咙口,耳膜被气压差刺得生疼。
最后的意识里,我看到刘东申死死抱着那个装着老伴照片的防水袋,嘴唇蠕动着像是在念佛。
我坠入一片茂密的树冠,枝叶的缓冲让我奇迹般只受了轻伤。醒来时,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
我摸了摸脸颊——右颊那道被季飞飞银镯刮伤的疤痕还在隐隐作痛。
"刘叔?"我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回应我的只有林间的鸟鸣。
踉跄着走出树林,眼前的景象让我僵在原地——
长江两岸的村庄破败不堪,茅草屋歪斜地挤在一起,土墙上爬满龟裂的纹路。
瓜州渡口那艘熟悉的钢铁渡轮不见了,江面上漂着的全是摇橹的木质帆船,船帆补丁摞补丁,在风中哗啦作响。
"这是...穿越了?"我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江面突然掀起怪浪,一艘满载的木船在离岸不远处倾覆。
落水者的呼救声撕心裂肺,有个穿杏色衣衫的女子在浊浪中浮沉,鹅黄色的裙裾像朵将谢的花。
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我纵身跳入江中,冰凉的江水瞬间灌满口鼻。好在从小在长江边练就的水性还在,我拽住最近的一个老汉往岸边拖时,发现他穿着打满补丁的直裰,发髻散乱得像堆枯草。
"恩公...恩公..."老汉趴在地上咳着水,突然瞪大眼睛盯着我的短发,"您这头发..."
我没空解释,转身又扎进江里。第五次折返时,那个黄裙少女已经停止挣扎,正缓缓下沉。
我抓住她手腕的瞬间,银镯内侧的"长命百岁"铭文在我脸上刮出火辣辣的疼。
再醒来时,我躺在一张散发着樟木香的雕花大床上。床柱上缠枝莲纹的浮雕硌得后脑生疼,帐顶褪色的芙蓉绣花在晨光中微微发黄。
"恩公醒了!"一个梳双丫髻的小丫鬟尖叫着跑出去。
很快,自称马知庸的青衫老者带着郎中进来。
他袖口磨出的棉布里子经纬分明,说话带着浓重的淮安口音:"老朽寒舍简陋,委屈恩公将就养伤。"
我下意识摸向腰间——金属打火机还在暗袋里。
这个来自21世纪的小物件让我稍感安心。
"现在是什么年份?"我试探着问。
"弘治十二年啊。"马知庸一脸诧异,"恩公莫非伤到了头?"
马兰花来送药时,我注意到她右手腕内侧有粒朱砂痣——和满小莉的一模一样。
她低头时,银簪流苏扫过我手背的触感,让我想起上大学前满小莉帮我缝扣子,发丝拂过手背的酥痒。
"公子昏迷时说了许多怪话。"她突然压低声音,"什么马来西亚、诈骗集团..什么意思?"
我浑身一僵,搪塞道:“梦话就是胡言乱语,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
她变魔术般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蜜饯金橘,能压药苦。"油纸角上"松鹤斋"的朱印让我瞳孔骤缩——这是正德年间才在扬州开业的果子铺!
"姑娘怎么会有这个?"
“城里铺子里就有,你梦话还说什么飞机,飞机是什么东西?” 她绞着衣角,看着我的脸问。
"我...我总梦见些奇怪的东西,发光的琉璃窗,天上飞着的铁鸟..."
夜深人静时,我摸出打火机把玩。"咔嗒"一声,火苗照亮了床头的雕花。
突然,窗外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马兰花提着绢灯站在月光里,眼中跳动着好奇的火光:"这西洋火镰..."
我猛地睁开眼,一张清秀的鹅蛋脸凑在面前。少女约莫十七八岁,杏眼樱唇,发髻上簪着支素银簪子,手腕上戴着个雕花银镯——就是这玩意儿在我救人时刮伤了脸。
"这叫什么。”她继续问。
我苦笑着看火苗在她瞳孔中舞蹈,"我也不知道,可惜总出故障。"
“你在老家种过地吗?”
“种过,我还是种田能手呢。”
“那太好了,我爹想让你留下来,帮我们家种地。”
我没说话,只是苦笑了一下,这应该是我的命,不管穿越到什么地方什么朝代,都要与土地打交道,我是种田的命。
"恩公醒了?"
"这是...哪儿?"我嗓子哑得像砂纸摩擦。
"寒舍简陋,委屈恩公了。"一个穿青布直裰的老者拱手作揖,"老朽马知庸,这是小女兰花。若非恩公相救..."
我撑起身子环顾四周,差点把脖子扭断——雕花木床、青砖地面、纸糊的窗户,还有那股混合着草药和熏香的古怪气味。
"现在是什么年份?"我声音发颤。
"弘治十二年啊。"马兰花眨着大眼睛,"恩公莫非伤到了头?"
我眼前一黑。弘治?明朝?我特么穿越了?!
摸到腰间暗袋里的打火机时,我差点哭出来。这个Zippo是父亲送的生日礼物,上面还刻着"种田也能出状元"。
"公子昏迷时说了许多怪话。"马兰花递来一碗黑糊糊的药汁,"什么马来西亚、飞机..."
我手一抖,药碗差点打翻。这小妮子居然记得我的梦话?
"胡言乱语罢了。"我强作镇定,从暗袋摸出另一样宝贝——防水袋里的智能手机。虽然没信号,但相册里存着农场照片,还有那份没看完的《明代农业技术研究》PDF。
马兰花突然凑近,发丝扫过我脸颊:"这琉璃板会发光?!"
"西洋玩意儿。"我赶紧锁屏,"姑娘若喜欢,改日送你个更好的。"
她眼睛亮得像星星,完全没注意我悄悄把手机塞回暗袋的动作。这小丫头太好骗了...不对,是太单纯了。
三日后,我终于能下床走动。马家宅院比想象中寒酸——正房三间,厢房两间,后院十亩薄田种着蔫头耷脑的麦子。
"今年又欠收。"马知庸愁眉苦脸,"县里催税的通判后日就到..."
我蹲下抓了把土搓了搓,职业病立刻犯了:"土质板结,缺有机质。麦种也不行,该换..."
"公子懂农事?"马兰花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捧着个粗陶碗,"喝口水吧。"
我接过碗的瞬间,瞥见她右手腕内侧的朱砂痣——和满小莉的一模一样。水突然呛进气管,咳得我满脸通红。
当晚,我在油灯下研究手机里的资料。马家父女以为我在看"西洋天书",其实我在查《弘治年间江淮农业报告》。
"马叔,想不想亩产翻倍?"次日早饭时我突然开口。
马知庸的筷子掉在桌上:"公子说笑..."
"给我五亩地试手。"我掏出Zippo啪地点燃,"若不成,这宝贝火镰归你。"
马兰花突然拽住父亲袖子:"爹,让季公子试试!"
她指尖的温度透过粗布传来,让我莫名想起满小莉当年拽我去看插秧比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