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光线昏暗,只能借着从窗户外面洒进来的月光。
蒋独立的视线很好,他用手轻轻把傅亭玉额前的碎发拨到后面,然后手指不由自主的划过她饱满的额头,眉心,鼻梁,最后落到她柔软的唇上,眸色暗了下来。
他原本只是觉得好奇,不知怎的,摸着摸着浑身发烫起来。
她现在睡着了,就算亲她她也不知道。
蒋独立是个行动派,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
下一秒,他缓缓撑起上半身,双手撑在傅亭玉身体两侧,喉咙有些发干,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心跳的极快,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快点亲上去,最后身体的欲望战胜仅剩的理智,慢慢的亲了上去。
起初只是嘴唇贴着嘴唇,吻的很轻,心跳不可抑制的加速起来,他想自己一定疯了,虽然这么想着,却没有半点心虚的成分,身体不受控制的把人揽进怀里……
傅亭玉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好像失重一样被抛向云端,然后又极速坠落,快要窒息的时候,醒了过来。
蒋独立还保持着上半身悬空压在傅亭玉身上的姿势,看见傅亭玉睁开眼睛,有些心虚,嘴唇立刻从她唇上离开。
就在这时,他抓着床单的手一滑,身体失控的向前跌倒,整个上半身重重的压在傅亭玉身上。
傅亭玉迷迷糊糊中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的喘不过气来,“唔”的闷哼一声。
蒋独立迅速从她身上起开。
傅亭玉显然睡糊涂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蒋独立,问道:“你干嘛?”
蒋独立有些心虚道:“我帮你掖被子。”
傅亭玉“哦”了一声,翻个身继续倒头就睡,用蚊蚋般的声音道:“你也快点睡吧。”
蒋独立擦掉额头的汗,裹着厚厚的浴袍欲火焚身,重重的跌倒在床上,有些口干舌燥,道:“我睡不着。”
傅亭玉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只知道蒋独立在她身边她感觉很安心,翻身的时候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触感有些奇怪,她回头看了蒋独立一眼,蒋独立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腾的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
傅亭玉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问:“怎么了?”
蒋独立有苦难言,再睡下去就要憋出病了,起身道:“没什么?”
傅亭玉举起自己的手,茫然的看着他,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蒋独立老脸一红,道:“这都不懂,你不是很聪明吗?”
傅亭玉道:“这跟聪不聪明有什么关系。”
“初中生物没有学过吗?”
“还真没学过,你到底怎么了?”
蒋独立拢了拢身上的被子,被她气笑了,道:“这是常识,你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傅亭玉道:“这跟常识有什么关系。”
蒋独立瞪了傅亭玉一眼,明明她才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撩人而不自知,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蒋独立觉得跟傅亭玉简直是对牛弹琴,掀开被子,愤愤的走进旁边的浴室,打开水龙头,后背靠在冰凉的瓷砖上,胸口剧烈的起伏。
他用凉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淋了个湿透,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与五指姑娘相会去了。
他很少用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他蒋大少爷向来风流倜傥左右逢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招招手就有人扑上来。
这两年,或许是因为该尝的都尝够了,又或者是繁重的工作让他无暇去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也不会像个毛头小子见到女人就把持不住,世面见的多了,就是天仙站在他面前,也提不起兴趣来。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蒋独立站在狭窄的浴室里,身体燥热难耐,他重重的喘了声粗气,掏根烟点上,用力猛吸一口,一股灼热的气息进入他的体内,让白烟在胸腔和肺里循环了一圈,然后从嘴巴和鼻子的吐出来。
蒋独立深深叹了口,然后一根一根地接着抽,直到缓过神来,才意识到封闭的空间里烟雾缭绕,脚底下没有燃烧殆尽的烟蒂忽明忽暗,他用脚把烟蒂踩灭……
蒋独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傅亭玉已经沉沉的睡着了,还保持着刚才侧躺的姿势,一只手弯曲垫在头下,另一只自然的搭在身前,发丝散落,在月光的轻抚下勾勒出一副宁静美好的画面。
蒋独立看着傅亭玉旁边的空位,长长叹了口气,再跟她睡一起他非死不可。
他走到床头,伸手抓起刚才给傅亭玉订的隔壁房间的房卡,把被褥抱过来铺在地上,躺在傅亭玉床边,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一阵兵荒马乱,最后,不知不觉睡着了。
蒋独立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泛起了一片鱼肚白,或许是下了一夜雨的缘故,周围的空气有点冷。
蒋独立身子底下铺着被子,身上裹着浴袍,就这么睡了一夜,他看了看手机,才五点多一点儿,折腾了一晚上,就睡了两个小时,却一点儿也不困,大脑还处于极度兴奋中。
他躺在地板上玩了会儿手机,发现傅亭玉睡的跟猪一样,无奈的摇摇头,最后决定出去走走,再在这间房子里待下去非出事不可。
蒋独立的车里经常放一两件备用衣服,尤其是夏天,他又容易出汗,有时一天要换三件体恤,现在发现这真是个好习惯,他在车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下了一晚上的雨,早晨清凉的空气让他头脑清明许多,沿着临街的商铺发现一家早餐店,他自己要了份小笼包在店里吃完,又给傅亭玉带了一份。
回到宾馆,傅亭玉依然没醒,还不到六点,这个点儿睡懒觉也正常。
蒋独立把打包好的早餐放到桌子上,自己搬了把椅子靠墙边打游戏,打了五局输了五局,蒋独立低声咒骂,把手机往旁边的桌子上一丢,走过去叫傅亭玉起床。
他走到傅亭玉身边,才发现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额头汗涔涔的,把周围的床单都打湿了。
蒋独立伸手在傅亭玉额头探了一下,发现烫的厉害,大概是淋了场雨,昨晚又受到惊吓,才会病倒了。
“醒醒。”
蒋独立拍了拍傅亭玉的脸,傅亭玉才悠悠转醒,迷迷瞪瞪道:“我还想睡会儿。”
蒋独立掀开她身上的被子,把人从床上拽起来,“别睡了,你发烧了,快起来吃点饭,我买了早餐。”
傅亭玉皱了皱眉,衣服虽然干了,可是仍然觉得潮潮的,穿着很不舒服。
傅亭玉看了眼桌子上放的小笼包,摇头道:“我不想吃。”
蒋独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怎么能不吃早餐?”
“我不习惯吃早餐,刚醒,没有食欲,吃不下。”
蒋独立道:“你没听专家说早餐必须吃,不吃早餐容易得胃病。”
傅亭玉道:“没关系,我习惯了,上学的时候就经常不吃早餐。”
“这个习惯要改。”
傅亭玉坚持道:“我不想吃,现在几点了,咱们走吧。”
最后在蒋独立的坚持下,逼着她吃了两个包子,其实是傅亭玉被蒋独立的淫威吓坏了,勉为其难的吃了两口。
看她味同嚼蜡样子,蒋独立也不勉强了,上前摸摸她的额头,“你好像发烧了。”
傅亭玉这才意识到脸有点儿烫,怪不得脑袋沉沉的,她还以为是没睡好的缘故。
“我刚才在楼下问了前台的工作人员,他们说对面有家诊所,去买点药再走吧。”
傅亭玉点了点头,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也觉得没必要硬撑,她上学那会儿轻伤不下火线,就是快要烧死了,也不敢请假,生病去医务室买点药就行了。
俩人走出宾馆,果然在他们住的斜对面有一家小诊所,这个时间段诊所里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手背上挂着输液针。
一走进诊所,傅亭玉闻到一股消毒水味儿,忍不住皱皱眉头。
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怎么了?”
“医生,她好像发烧了。”
医生从一个纸盒子里拿出体温计交给蒋独立。
蒋独立接过温度计,道:“怎么这么笨,连生病了都不知道。”
傅亭玉知道他是好心,难得没有回嘴,接过温度计,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交给医生。
医生举起体温计看了一眼,道:“去外面等着吧。”
傅亭玉道:“医生,给我开点儿药吧。”
医生皱眉,道:“你都烧到四十度了,吃药几乎不起作用,必须输液,你张开嘴让我瞧瞧。”
傅亭玉听话的张开嘴,医生拿起手里的压舌板一个劲的往她嗓子眼儿里捅,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扁桃体发炎了,我给你开点儿消炎药,去外面等着吧。”
说完,医生转身去拿身后药架上的瓶瓶罐罐。
傅亭玉本来想说还是吃药吧,输液最麻烦了,最快也要两个小时。
她还没开口,蒋独立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听医生的话。”
傅亭玉道:“我害怕打针。”
蒋独立笑了笑:“这么大了还怕打针,你看人家小孩儿都不怕。”
“怕打针跟是大人小孩儿没有关系,输液太慢,要不回家输吧。”
“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没有。”
“那着急回家干什么?”
“……”
蒋独立抓着她的肩膀把人摁到床上,诊所的床比普通的单人床还要窄,上面只铺了一层破旧的棉被,被套大概从来没换过,看起来脏兮兮的,床板硬邦邦的。
傅亭玉不是个娇气的人,生病的时候神经格外敏感,一点不适就会被放大,如果在平时,她觉得睡在硬床板上也没什么,可是人生病就会变得脆弱,感觉身下的床板硌得慌,躺在上面很不舒服。
蒋独立就坐在傅亭玉旁边的空床上,看着医生把针头扎进她的手背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傅亭玉看着头顶的吊瓶,问道:“医生,有几瓶啊?”
“四瓶。”
“要多久才能输完。”
“大概两个小时。”
傅亭玉沉沉的叹了口气,身体滑进被窝里,大概是发烧的原因,喉咙有点干,“蒋独立,你给我倒杯水。”
蒋独立起身走到饮水机旁边接了杯热水给她。
傅亭玉接过杯子就把水送进嘴里,猛的喝了一口,烫的“嘶嘶”直叫。
蒋独立道:“怎么了?”
傅亭玉道:“烫着舌头了。”
蒋独立又重新给她接了杯水,这回一半热水一半凉水。
蒋独立伸手摸了摸傅亭玉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怎么还这么热。”
傅亭玉笑道:“刚输液,药物不会这么快起作用的。”
“怎么会扁桃体发炎,这么严重。”
“不知道,我好像每次发烧都会引起扁桃体发炎,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你可真能耐,都烧四十度了还不肯输液,该不会是发烧烧傻了?”
“不会。”
蒋独立专注的看着药液一滴一滴往下掉,傅亭玉白皙的脸颊粉粉的像水蜜桃,眼睛泛着水光。
傅亭玉道:“回家我就把钱还你。”
傅亭玉一句话把蒋独立的好心情都打没了,“怎么又提还钱的事?”
“总不能花你的钱。”
蒋独立不痛快的说:“你要是跟我算这么清楚,那就把之前的账都算一算,小时候我给你买的零食、小说、课外资料的钱都还给我吧。”
傅亭玉愣了一下,想到小时候蒋独立经常大包小包给她拿一堆零食,知道她喜欢看小说,就去书店买了十几本,虽然蒋独立说是送给她的,应该也不便宜,蒋独立什么都买最好的,她想这些东西加起来有一千块钱吧,果然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欠这么多钱啊,头又痛了起来。
不知怎的,蒋独立觉得傅亭玉这次回来两人的关系好像疏远了,从小到大,傅亭玉跟他总是那么见外,他觉得男人给女人花钱天经地义,连自己的女人都养活不起,算什么男人,忍不住道:“你欠我的早就还不清了”
傅亭玉愣怔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欠他什么了,这话说的好莫名其妙。
傅亭玉虚弱道:“我是个病人,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要跟我吵吗?”
蒋独立道:“是谁先挑的头啊!”
傅亭玉张了张嘴,感觉烧的似乎更严重了,嗓子像堵了一团草,每次咽口水都像小刀划过似的,喃喃的说:“对不起。”
“好了,我又没怪你,你每次发烧都这么严重吗,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少生病。”
傅亭玉的身体是在老家上学的时候搞垮的,她一个在老家,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生病了也没人管她,她小时候不怎么生病,连发烧的情况都很少见,最近也不知怎么,跟林黛玉似的,动不动就生病。
“我看你真是上学上傻了,生病了都不会照顾自己,有那么多学问有什么用,跟小孩儿似的,真让人不放心。”
傅亭玉虚弱的笑了下,“我好像真的除了学习以外一无是处,一点儿生活常识都没有,怪不得你总是说我傻。”
“我逗你玩儿呢。”
傅亭玉揉了揉太阳穴,“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生病了有个人在身边真好。”
“你在老家三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刚到老家的时候有些不适应,高中还要住校,你知道吗,刚住校那会儿,我每天晚上都在被窝里哭,心里怨恨我爸妈,把我一竿子支这么远,生病了也没人管我,我就想,要是有个认识的人就好了,哪怕是我讨厌的人也好,有时候感觉很孤单。”
傅亭玉的思绪有些恍惚,她在天津出生,人生本来一帆风顺,十四岁那年突然得知要回老家上高中,从热闹繁华的大城市来到一下雨就满地泥泞的农村,心里巨大的落差把她整个人都砸懵了,她很想打退堂鼓,跟她爸妈说这个学不上了,她想回天津,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最后还是咬牙坚持下来。
蒋独立道:“你一定很难过吧。”
“还好。”
傅亭玉想真的还好,她并没觉得苦,她虽然适应能力差,可是慢慢就习惯了,周围都是跟她一般的同龄人,她跟同学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研究数学题,一起背书,深更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一起谈论各自喜欢的男生……高中生活忙碌而充实,她并不觉得苦。
蒋独立摸了摸她滚烫的脸颊,道:“好了,你睡会儿吧,有我呢,你睡吧。”
傅亭玉昏昏沉沉躺了下来,脑袋刚碰到枕头就睡着了,几乎是秒睡,她从来没这么快睡着过,上学的时候,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差不多十一点了,女生寝室本来就事多,女孩子都爱干净,回到宿舍就洗洗涮涮,几乎每天折腾到十二点才能安静下来。
傅亭玉有点睡眠困难综合症,身体极度疲倦大脑却格外活跃,躺在床上没有半个小时根本睡不着。
这一觉睡的格外安心,傅亭想,大概是因为蒋独立在身边,她才会这么毫不设防。
傅亭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眼前不是诊所那堵白花花的墙,而是躺在他们昨天住的宾馆的床上。
蒋独立说宾馆每天十二点之前退房,所以他们去诊所的时候并没有提前退房。
傅亭玉皱了皱鼻子,闻道一股烟味儿,她翻了个身,蒋独立听到动静,从阳台走了过来,把手里没抽完的烟顺着窗户扔了下去。
他上前把傅亭玉扶起来:“好点了吗?”
傅亭玉摇了摇头,有点宿醉未醒的感觉,头脑昏昏涨涨,刚想开口说话,发现嗓子都哑了。
“医生说你身体有炎症,至少要输三天液。”
傅亭玉点了点头,尽量用最简短的语言表达,她现在每说一句话,嗓子就疼的难受,“几点了?”
蒋独立看了看手机:“快九点了。”
傅亭玉道:“咱们走吧。”
蒋独立道:“你都病成这样了,多休息一会儿吧,回家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就这么讨厌我,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吗?”
傅亭玉叹了口气,道:“不是不想。”
蒋独立愣了半秒,“你说什么?”
“不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