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畅被推出了手术室，曹克轩上去抓住她的左手。
手心全是汗，曹克轩知道曲畅，越是紧张手越凉，曹克轩搓她的手：“没事了啊，不怕。”
曲畅脸色苍白，脸上却带着一抹笑：“看到你我就知道没事了。想出来了吗？”
“什么？”
“正确答案啊，吸血鬼喜欢吃辣吗？”
“没。”
“这么久都没想出来啊，你这个笨蛋。当然是不辣的，因为吸血鬼喜欢吃blood。”
曹克轩听到这里，想笑，看着曲畅又忍不住想哭，脸上是个半哭半笑的表情，曲畅示意他低头，曹克轩把头垂到她嘴边，曲畅轻轻说：“只剩一个了，以后你要多按摩，可不能嫌弃。”
曹克轩眼泪滴到了曲畅脸上，曲畅也哭起来：“讨厌死了，我本来想不哭的，杨敏敏这个傻子哭，你也哭，搞得我不哭都不好意思了。”
曹克轩小心翼翼推着曲畅回病房，郑一鸣也过来帮忙，曹克轩介绍，曲畅说：“你就别送我了，等着敏敏出来吧，安慰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她比我们哭得还厉害。”
郑一鸣目送曹克轩和曲畅离开，拿出手机发微信给杨敏敏：“哭完了没？我等你。”
“你先回去吧，我没事。”
“没事就出来。”
“我没胃口，休息一下，下午还有手术。”
“我必须得看着你吃午饭，不然回去锐锐要骂我。”
郑一鸣把杨锐锐发给他的微信截图给杨敏敏看。杨锐锐起床就开始关心手术的进度，几分钟前还发了一条给郑一鸣：必须让她吃午饭啊，搞出胃病老了还得我服侍她。
等了几分钟，杨敏敏出来了，已经换好衣服，洗了脸，眼睛还是红肿的。
看到郑一鸣，杨敏敏第一句话是：“不要安慰我。”
“安慰你什么？你给病人做了手术，切除了癌症部位，病人神志清楚，能直接进普通病房，手术很成功，这是好事，吃饭去吧。”
杨敏敏叹气：“你安慰人的能力很差你知道吗？”
郑一鸣故作轻松：“不是不要安慰吗？怎么还嫌弃上了？”
杨敏敏正要怼他，看到了梁超，问郑一鸣：“他怎么还在这里？刚才就叫他赶紧走的。”
说着，走过去轻轻踹了梁超一脚：“起来吧，下午还要干活呢。”
梁超迷迷瞪瞪地醒来，看到杨敏敏就是一笑：“敏敏，我不知道怎么睡着了，你忙完了？”说完才想起来状况，咳嗽一声：“曲畅没事吧？”
“切除了，看正式病理吧。”
汪院长带着一对人马浩浩荡荡巡视经过，看到杨敏敏和梁超停了下来：“小杨、小梁，听说你们领证了，怎么连喜糖都没给我？”
杨敏敏一愣，梁超一脸笑：“汪阿姨你心急了，等办了酒才发喜糖啊。”
汪院长笑笑：“是我糊涂了，没结过婚，这种流程都不清楚。”她回转身对身后的人交代几句，人群散了，她过来一手拉着一个：“我们院已经5年没有双医生家庭了，来，一起去三食堂，我请你们开小灶。”
杨敏敏要推辞，汪院长凑到她耳边说：“我这是作为长辈邀请你们的。”
杨敏敏没办法，跟着汪院长走，郑一鸣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追了上来：“汪院，我能一起去吃饭吗？”
汪院长上下打量郑一鸣，郑一鸣拍了下杨敏敏的肩膀：“我是杨敏敏表弟，我叫郑一鸣。”
汪院长饶有兴致看看郑一鸣：“行，一起的。”
三食堂二楼，雅座，四个人围着一张小圆桌，汪院长点好菜，单刀直入问梁超：“还有一个礼拜集体打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梁超刚喝了一口茶，差点呛着，勉强咽了下去：“汪阿姨，全院打分这个事情，就是看大家的意愿的，我能怎么准备……”
汪院长正色：“小梁，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太实在还是太不实在。我在浙医呆了大半辈子了，你别看医院大，20多个科室，上上下下编制内编制外总共3000来号人，该知道的事情，我其实都知道。”
梁超心里有鬼，此刻一句话不敢多说，只能闭嘴喝茶。
冷菜上来了，汪院长招呼大家吃，杨敏敏没什么胃口，梁超也不敢造次，只有郑一鸣吃得挺来劲：“原来浙医的食堂这么好吃。”
汪院长问：“小郑几岁了？”
“28岁，马上29岁了。”
“做什么工作？”
“服装设计。”
“难怪，本身就是衣服架子，穿得还很有格调。”
郑一鸣立刻顺杆上，夸了汪院长的藕紫色真丝衬衫很衬肤色，又夸裸色凉鞋低调有气质，逗得汪院长忍不住笑了。
汪院长一笑，气氛就松了下来，梁超大着胆子承认了：“汪院，我是在拉票，这事情都是我干的，敏敏都不知道。”
杨敏敏一愣，马上否认：“不是的，我帮他了，我帮他约了……”
“好了，都别说了。”汪院长打断她：“他见过谁，谁是你帮忙约的，我心里有数。拉票怎么了？这么大的事情，都在拉票，也就你们最老实了，没拐弯抹角拉到我头上。”
热菜上来，汪院长给他们透了底：“这次的竞争特别激烈，明年我们就要参考北医的模式了。”
杨敏敏和梁超都是一怔，郑一鸣问：“什么是北医模式？”
汪院长解释，这是加强临床科室干部任职考核和医生晋升晋级的一套制度，改革之后新提任的科室主任除了需要必要的任职条件外，原则上要有有效博导资格，副主任和主人助理要有硕导资格，普通医生已经到了职称晋升年限的，如果2年内没有晋升成功，就调职到外地分院去。
郑一鸣琢磨：“也就是和高校的非升即走差不多了。”
“对。”
“好残酷啊。”
“没办法，人才过剩，医院之间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浙医要保住浙州第一的位置，这一步迟早是要走的，明年下半年我就要退居二线了，我退下来之前，大家想让我做这个恶人。你们也应该听到消息了吧？”
杨敏敏叹气：“是有这个传说，没想到这么快，我读在职博士，看样子这步没走错。”
汪院长笑：“你能这么用心，我很高兴，你这样的业务水平，为人也妥当，就该有上进心，先奔着主任去。”
汪院长看着梁超：“小梁，我就直说吧，业务上你不如杨敏敏太多了。”
汪院长报出了梁超内部考试的分数、论文积分和手术数据：“有些东西不能强求，外科手术能力是要积累的，你们骨科领导是壮年，重要手术抢得多，但是你要会争取啊，一助轮不上，可以做二助啊，经验就是这样慢慢累积的，杨敏敏也是这样过来的。论文这一块，你对自己的要求也不够高，科研和临床，你两头都不拔尖。医生这个工作，的确有特殊性，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是毕业了进了好医院就可以躺平的，要做好，就要一辈子都努力，我到现在晚上还有一块固定时间是看国外最新科研资料的。”
梁超频频点头：“敏敏也经常说我，是我做得不够。”
汪院长话锋一转：“但是骨科今年的两个人，要我看，你还是比赵志军有资格一点，他是心思都不在工作上，凭着爸爸的关系混日子，别的地方养闲人也就养了，医院是救人的地方，德不配位，是要害人的。”
梁超听到这里，一阵激动：“谢谢汪院长。”
“不用谢我，我说了不管用，成绩是靠自己做出来的。最近你们也知道，全院都在忙医院质量国际认证的事情，JCI认证退出之后，这个国际标准就是最权威的，浙医必须成为浙州第一家拿下的公立医院。下周一开始现场评审，刚才我还在忙这个事情，评审组抽查到一台骨科的手术，你来做一助，行不行？”
梁超简直感激涕零：“行，当然行。谢谢汪院长给我这个机会。”
汪院长交代：“你们老大在你和赵志军之间是一碗水端平的，我和他说了，我也是一碗水端平的，给你这个机会，是为了平衡一些不客观的因素，把风气正一正。做好做坏，全看你自己了。”
饭吃到这里，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汪院长一锤定音：“到点了，你们都去上班吧。”
杨敏敏、梁超和郑一鸣都站了起来，汪院长好奇地问了杨敏敏一句：“怎么没戴戒指？”
杨敏敏脸色没变化：“上午手术，不习惯，摘下来了。”
“小郑，我看你胃口挺好，陪我再吃一会儿，我还想问问你买衣服的事情呢。”
郑一鸣朝杨敏敏递眼色，杨敏敏也想不出什么招儿帮他脱身，把他按到座位上：“你好好帮汪院出出主意，表弟。”
郑一鸣忐忑地坐着，他问自己刚才为什么非要做这个表弟跟着来吃饭，如今被一个人撇下来，面对这位看起来不怒而威的汪院长，有关服饰的那段夸奖固然是真心的，但也差不多用去了他所有的社交能量，没想到还有下半场等着，要继续逼i做e，难度可真大。
汪院长看了一会儿，坐回到桌前：“你表姐和表姐夫吵架了？”
郑一鸣呆了一下：“是吧。”
“是不是还没习惯表姐这个称呼？”
郑一鸣又呆了一下：“我……我没听懂……我……”
“敏敏父母我都熟悉，她哪儿来的表弟？”
郑一鸣还想说是远房表弟，一表三千里，但看着汪院长的眼睛，犹如看到了孟胜男一般，到这一刻才想起来她们的确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难怪他刚才忍不住对汪院长自来熟，此刻看着汪院长一脸果敢，双目精亮，又像被妈妈抓到错处一般，完全没有勇气抵赖。
“我是她朋友。”
“哦，怎么认识的？”
郑一鸣说了前因后果，汪院长脸上浮起一层忧虑：“敏敏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都自己扛，这几百万丢了，也不和我说。”
郑一鸣听出蹊跷，大着胆子问：“汪院，您是敏敏的？”
“我和她妈妈是老朋友，大学同学。她家的事情，她和梁超的事情，我都清清楚楚。他们没结婚吧？”
郑一鸣不知道汪院长到底是个什么思路，既然会帮梁超争取手术机会，总是想他们两个好的吧，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不是太清楚。”
“你不会撒谎。房卖了，钱丢了，敏敏这个婚肯定没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