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静岛2024-09-04 11:044,809

   吴佳妮一边主控饭局节奏,一边对曹克轩分外用心,曹克轩始终没找到先走的由头,陪坐到了结束,熬到和各位微醺的领导告别,正要约代驾,吴佳妮留他:“曹大哥,陪我喝点茶再走。”

   曹克轩只能坐下来,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他和吴佳妮,菜都收了,吴佳妮从香云纱的茶事包里拿出一套旅行用的茶具,要了一壶开水,有条不紊给曹克轩泡普洱:“尝尝,我家在福建包的茶园自己做的,外头喝不到。”

   曹克轩喝了一口,称赞:“真是好茶。”

   “上回在纽约请你喝的也是这种茶,一眨眼好几年了。”说完叹口气,沉默了。

   曹克轩看吴佳妮,妆有些残了,捧着一杯茶,水气氤氲间,她的脸清清白白的,眼波闪烁间有些湿润,和刚才那美艳锐利的模样完全不同,竟有些委屈可人,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吴佳妮喝了一口茶问:“吴大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郑一鸣是孟总儿子的?在纽约吃饭那次,我看你还不知道。”

   曹克轩斟酌了一下,说了悦己内衣被今昔内衣收购、郑一鸣莫名其妙辞职和他闹翻:“他没告诉我,孟总也没告诉我,我是自己猜出来的。”跳过了中间的很多环节,勉强不算撒谎。

   吴佳妮笑:“他还是这么死硬,和他妈有仇,和钱有仇。他说起过我吗?”

   曹克轩点头:“偶尔。”

   “他还在生我气吗?”

   曹克轩想了想照实说:“不知道。”

   吴佳妮给曹克轩斟茶:“他现在有女朋友吗?”

   “没有。”

   “有喜欢的人吗?”

   曹克轩愣了一下,马上回答:“应该也没有吧,最近联系不多……”

   “曹大哥,你老婆管教得好,撒谎都不会了,还得多练练。”

   曹克轩不好再说什么,闷头喝茶,吴佳妮笑盈盈的:“谁这么倒霉被他喜欢,真想认识一下,曹大哥,你认识吗?”

   曹克轩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吴佳妮不再逼问他,又喝了两泡就散了。

    

   曹克轩回到酒店房间,曲畅已经和衣躺下,见他回来也没什么精神,曹克轩拿出宋锦讨她开心,曲畅起来披在身上看了一会儿,难得地笑了:“还真好看,流光溢彩原来是这样的,帮我谢谢你老板。”

   曹克轩赶紧说了孟胜男邀请他们住过去的话:“我觉得她挺诚心的。”

   “算了,我不想见人,打扰人家也不方便。”

   曹克轩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多半是这样的结果,点点头,收拾桌上的外卖盒,看吃的远不如倒的多,问:“还是没胃口?”

   “反正也不出门,消耗也少。”

   “老闷在房间里不好,多下楼走走。不如约杨敏敏去做衣服,我知道有几家不错的裁缝铺,面料有得选,我给你找找地址。”

   曲畅没兴趣,凑近曹克轩闻闻:“一身酒味,快,去洗干净了来侍寝。”

    

   曲畅和曹克轩结婚之后一直在一个被窝睡,哪怕偶尔吵架,两人也有基本默契,床头吵床尾和,说服不了彼此就睡服彼此,身体永远是最好的交流方式。出院之后曹克轩怕睡相不好碰到曲畅,他去客卧睡觉,搬到酒店的时候也要了双床房,两人已如室友一般相处很久。

   但最近几天,曲畅恢复得可以,提出要换成大床房:“我习惯了有你在身边,哪怕不能干点啥,亲亲抱抱总方便点。”

   曹克轩一口应承下来,只说工作太忙,房间里住了些时日杂物多,曲畅又没力气收拾,要等他空下来打包了换房间。

   曹克轩这么解释的时候,很明白自己在拖延,他没办法,他做不到。

    

   曲畅手术之后,曹克轩陪护了好几天,无法避免地看到了伤口,当时内心惊悚无法言表,原来在手机上看到不相干的人的伤口,和看到老婆身上的伤口,完全是两回事。前者是隔岸观火,当然能给予足够的理解同情,后者却是切肤之痛,马上想到了日后亲热起来该如何面对。

   当时曹克轩想,这是刚手术完,愈合了就会好很多,会习惯的。

   然而愈合了,伤口仍然是伤口,虽然没有最初那么狰狞,却仍然是丑陋的。这些天曲畅洗完澡偶尔会裹着浴巾出来换衣服,曹克轩瞥到几眼她胸口的刀疤,只觉触目惊心。

   以前的曲畅拥有值得自豪的一对乳房,乳头是鲜红色的,乳房大小刚好,因为未曾生育哺乳,挺拔丰满,他们亲热的时候曹克轩总不肯关灯,要把头埋到两乳之间好好亲一阵看一阵。以后怎么办?关上灯?但总是有触觉的,就算不摸这一边,心里却总是知道另一边什么样的,何况曲畅会怎么想?

    

   曹克轩看今晚的情形,恐怕是很难再推脱,好在今天他有后招,他坐到曲畅的床边上,毫不犹豫出卖郑一鸣:“你真该约杨敏敏聊聊,不然说不定就晚了,情敌杀回来了。”

   曲畅果然上当,转回身看着曹克轩:“什么情况?”

   “说来话长”,曹克轩就势躺到自己床上:“我喝了不少,头有点晕,躺着说吧。”

   曹克轩从穷小子郑一鸣在纽约交了桃花运,被富二代美女吴佳妮倒追开始说起,讲到两人蹊跷分手,又说今晚见到吴佳妮,“我以前觉得她心机重了点,家里也不清不楚的,这事情没成是好事。这都几年了,以她的条件在浙州也好找,今天看,她是拿下文雅内衣了,还惦记着郑一鸣呢,好像是真喜欢。”

   “放屁,狗改不了吃屎,开始没安好心,现在也不会安好心。”

   “也不算没安好心,其实两家要真的合并,绝对是双赢。”

   “老曹,你什么立场!”

   “我肯定和你一个立场啊!”曹克轩嘟嘟囔囔:“郑一鸣吧,我觉得对杨敏敏是有意思的……问题就是杨敏敏到现在还以为郑一鸣是gay啊,好歹也是个医生,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所以我说,你应该约杨敏敏见面,探探她口风,知道她的意思了,你指挥我,我该干嘛干嘛。”

   “你先稳住那个狐狸精别让他们见面,我抓紧找杨敏敏,还不能直说,真麻烦……”

   “嗯嗯。”曹克轩打个哈欠。

   “我们住过去!”

   “啊?好啊,为什么?”

   “探探,如果以后婆媳关系很麻烦就算了,敏敏不能再受气了。”

   “嗯嗯。”闭上了眼睛:“老婆英明,老婆深谋远虑。”

   “你别睡啊,去洗洗。”

   曹克轩发出轻微的鼾声,曲畅瞪大眼睛看他,他的睫毛一动不动,演技着实可以,可惜还是露出了马脚,室内空调打到25度,老曹额头却微微渗出汗来,每次他紧张就会出汗。

   曲畅没揭穿他,关了灯,她在黑暗中摸着自己的伤疤,叹了口气,默默流了一会儿眼泪,到底还是睡着了。

    

   曹克轩这一天堪称跌宕起伏,郑一鸣也是差不多。

   早上7点20分,杨敏敏吃早饭的时候说晚上想吃老鸭煲,“加笋干,加点面条,一锅下去,鲜到眉毛掉下来的那种,你会不会?”

   “没难度好吗。面条容易坨,下米线行不行?”

   “没问题,麻烦吗?”

   “麻烦什么,特别方便!”

   杨敏敏这些天有心事,胃口不怎么样,难得有食欲,郑一鸣满口答应。

   早上9点半,郑一鸣打扫完卫生,陪杨锐锐完成体育打卡,去菜场采购,精挑细选了一只不胖不瘦不大不小的现杀老鸭,买了几两好火腿和半斤天目笋干,又称了10个大虾干吊鲜味。

   回到家是10点半,刚好赶上曹克轩的助理送来蛋白脂肪棉样品。郑一鸣很兴奋,轻车熟路缝制了两个可拆卸的乳垫,放到无钢圈的车缝内衣里测试,重量感、体积感、透气性,都相当不错。

   但这兴奋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材质可能是对了,但怎么去适应不同体型的术后患者仍然没有任何思路。

   中午12点半,简单做了点扬州炒饭和杨锐锐对付过去午饭。

    

   下午1点半,把工作的事情放一边,顾不上午睡,看杨锐锐乖巧在上网课,郑一鸣泡上笋干和米线,切好火腿片,开始给鸭子拔细毛,正忙呢,张志远的电话来了,说是来浙州出差,晚上约了万鸿集团的老板金万鸿吃饭:“金总让我叫上你和杨医生,她还有个弟弟对吧,一起来。”

   这要求也太古怪了。

   首先,没道理叫郑一鸣一起吃饭。上次因为吴飞虹的事情错过了面试,他忙完之后打电话给万鸿集团的HR说自己临时有事,对方很商务地表示了理解,并遗憾地说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他和张志远交代过,他本来就不合适那个岗位,千万不要再勉强人家,这事早就了结了。

   其次,更加没道理叫杨敏敏和杨锐锐了,八竿子打不着。

   “根本不认识,干嘛叫我们吃饭?”

   “我和金总说了,你上次没去面试是真的有急事,室友救人,你也参与了,他刚才看了新闻视频,说认识你们两个,太有缘分了,非要吃饭不可。”

   郑一鸣大惊,问怎么就认识了,张志远说金总神神秘秘的,晚上见到了就知道:“一定来啊,多个朋友多条路。我这次在浙州行程特别满,你要是不来我也见不着你。”

   郑一鸣还在犹豫,张志远说:“放心,就我们几个人,家宴,是真朋友局,这个面子你必须给我。”

   郑一鸣勉强答应问问杨敏敏的意思。

   下午2点,郑一鸣给杨敏敏打电话,说了张志远如何说的,金万鸿又是如何说的,问她是不是认识金万鸿。

   杨敏敏说自己真不认识什么金总,听说饭局的地方在浙州壹号倒是很有兴趣:“哇,浙州最贵的大平层,300平米起的,去长长见识也行。”

   郑一鸣总觉得整件事情透着说不出的古怪:“真去啊?鸭子都快下锅了。”

   “冰上,煮熟的鸭子会跑,没煮的没事,我还想去认识认识你男朋友呢。”杨敏敏嘿嘿笑了一声:“刚好我今天能早点下班,我来接你和锐锐。”

   郑一鸣一口血闷在心里,想着张志远这个始作俑者不至于当场穿帮,略微放心。

   下午3点,郑一鸣把鸭子收拾好了,放到冰鲜那一层,准备第二天做,给杨锐锐选了一身精干的衣服,又回书房画图纸。

    

   下午4点半,杨敏敏回到家,郑一鸣问她是怎么请出假来的,她扬了扬右手:“下午休息,拔钉子了。”

   杨敏敏没说,其实就算没有拔钉子这事,她下午也可以休息,今天是第一次,整整一个下午,没有人挂她的号。

   郑一鸣和杨锐锐都吓了一跳,这才看到食指又包上了纱布。

   “姐,你怎么这样,这么大事情不叫我们?”

   “嗨,屁大的事情。我告诉你们,真是隔行如隔山,要知道是这么拔钉子我就自己来了。邱主任就是按着我手,左拧右拧就出来了,看着吓死人,其实还好,有点疼。”

   杨敏敏一边说,一边还比划着,郑一鸣看纱布上渗了淡淡血渍,问:“怎么还得包纱布?”

   “总得稍微保护几天。我去换条好看裙子,昨天不该偷懒不洗头的,现在去理发店来不及了,这样油乎乎的头发也太不尊重浙州壹号了……”

   刚受伤那几天,杨敏敏都是去理发店洗头的,后来好点了,戴着橡胶手套洗头洗澡,杨敏敏语速很快,说到“有点疼”的时候嬉皮笑脸的,郑一鸣知道这肯定不是有点,而是很。

   “我帮你洗。”说出口就觉得是不是有点过了,只能梗着头坚持:“这么热的天,头总要洗的,晚上吃完回来不知道几点,理发店说不定都关了,还得多臭一天。”

   郑一鸣说着就把杨敏敏拽到客厅的芝华士头等舱沙发上坐好,调整到了横卧的角度,指挥杨锐锐打了一盆温水,拿了洗发水,说动手就动手。

    

   杨敏敏糊里糊涂躺下,她开始睁着眼看着郑一鸣,郑一鸣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伸手把她眼睛撸上:“闭眼,小心泡沫进去,我尽量快点儿。”

   杨敏敏本来也觉得有点尴尬,赶紧闭上眼睛。忐忑不安了一小会儿,杨敏敏很快放松下来,说实在的,不放松都难,郑一鸣也太会了。

   先是给她梳通了头发,遇到打结的发尾,还小心拽着发梢不让她疼。

   水温舒适,抓头皮的力度恰到好处,不需要她说话,郑一鸣的手好像知道她哪里痒,每一寸、每一厘米都没放过。

   这种轻挠带来的酥麻,渐渐勾起了杨敏敏心里难以名状的痒,过水的时候,郑一鸣用手挡着她的额头,不让一点水流到她脸上,他的手很大,轻轻松松覆盖了她的额头。

   杨敏敏忍不住微笑。

   “舒服吧,舒服也别睡着啊。”

   郑一鸣的声音就在她耳朵后面,低沉、柔软,带着不能质疑的温柔,杨敏敏心里悬着的痒到此刻膨胀成了巨大的甜,她忍不住睁开眼,看到郑一鸣也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十几公分,她能在他眼睛里看到颠倒了的自己。

   目眩神迷,杨敏敏不由自主想到这个成语,这一刻她相信,不止是她有感觉。 

   郑一鸣呆了一两秒钟,用一块干毛巾扑到杨敏敏脸上:“完事儿,擦干了啊。”

   杨敏敏很确定,她看到郑一鸣的脸刷地红了。

    

   晚上6点半,郑一鸣带着杨敏敏和杨锐锐走出了浙州一号A座18楼的电梯,出门就是金碧辉煌的玄关,一个中年男人施施然在门口等他们。

   “来了啊,小张还在堵在路上呢。”他伸出手来:“金万鸿,小郑,又见面了。”

   白色亨利领T恤,白色麻质长裤,恰到好处的肌肉,板正的身形,鬓角微微的白发,无框眼镜,很少有男人能把一身白穿出味道来,金万鸿可以,不像个富商,倒像个大学教授。

   郑一鸣赶紧也伸手,他一眼就认出了他,这样出众的男人是难忘的:“原来您就是金总,上回谢谢您让我退房。”

   “举手之劳。”金万鸿笑着和他打招呼,眼神只在他身上稍作停留,很快就盯着杨敏敏了:“杨医生,又见面了,我找了你好多年,救命恩人啊。”

   杨敏敏一脸茫然。

  

  

继续阅读: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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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心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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