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静岛2024-08-22 16:304,333

  两天后,杨敏敏和郑一鸣一起去今昔内衣办入职,第一次见到孟胜男。

  郑一鸣担任设计副总监,主管术后内衣线和尚蒂丽线的设计,孟胜男说:“你一来就直接空降到这个职位,公司上下免不了多想,你和我的关系没必要保密,也保密不了。”

  郑一鸣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孟胜男给了杨敏敏医学顾问的头衔,待遇比照中层副职。

  杨敏敏听到收入,比在浙州医院的时候翻了一番,她觉得不安推辞了几句,孟胜男摆摆手:“杨医生,这个收入是你应得的。设计的时候需要你的专业意见是一方面,以后推广的时候也少不了借你的力,这是你更值钱的地方。前浙州医院乳腺外科主治医生,还是见义勇为救过病人的仁医,这都是产品宣传推广时候要利用的点。”

  说完朝郑一鸣看看:“杨医生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转行来做这个是有很大风险的,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郑一鸣点头:“我明白,不会坑了她。”

  郑一鸣提出两人的工作内容需要随时沟通,得在一个办公室工作。

  孟胜男不置可否,问杨敏敏:“小杨,你有意见吗?”

  

  杨敏敏其实很有意见。

  那晚杨敏敏问郑一鸣以后他们怎么办,郑一鸣转身就开始呕吐,然后是昏睡,杨敏敏怎么推都推不醒,最后用空酒瓶灌了江水浇在他脑袋上才让他清醒过来,艰难地搀着他上车回家。

  第二天郑一鸣像是完全忘记了酒后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任何动静都没有,对杨敏敏越发礼貌客气起来。

  杨敏敏疑心郑一鸣是断片了,但又没办法去提醒他,万一他不是忘了,是后悔了呢?更何况,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忘了的男人,还能要吗?

  男人这个东西,也真是麻烦,要不就是同时发力,要不就是同时撤退。

  那晚回到家已经凌晨一点多,杨敏敏给金万鸿发了个消息:“找到了,到家了,放心。”

  金万鸿等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复:“那就好。”

  回复时间和态度都拿捏得非常微妙,杨敏敏知道他的意思,他在等她的决定,在此之前他不会再有任何主动的行为。

  但无论是对总经理的孟胜男,还是对郑一鸣妈妈的孟胜男,那意见都完全没办法说出口,她是和郑一鸣一起过来创业的人,没有正当的理由解释,孟胜男不是好糊弄的。

  杨敏敏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意见。”

  

  杨敏敏和郑一鸣入职不到半天,今昔内衣上下都已经知道了郑一鸣的身份,流落民间的太子回宫,如此空降理所应当,而杨敏敏究竟是什么来头,大家都摸不准,只知道看年龄绝不会是太子妃,虽然如此,到底是上层路线来的人,所有人都对她敬而远之,打个招呼之后不再有任何接触。

  唯一热络开心的是曹克轩,下午从工厂回来就来办公室欢迎郑一鸣和杨敏敏。三个人聊起下一步的工作思路,转眼就快到下班时间,杨敏敏看正事聊得差不多了,说不如把曲畅叫来,“四个人一起吃个饭,就当庆祝,边吃边聊。”

  郑一鸣摇头,说要加班,尚蒂丽的设计稿他还需要再过一遍。

  曹克轩也说不行:“我这是聊糊涂了,手头还有好多活儿呢,也要加班,等下回空了,我做东,大家一起吃顿好的。”

  杨敏敏是那天晚上唯一准时下班的。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就过了十天,郑一鸣天天加班,回到家总要十一点出头,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洗个澡倒头就睡,杨敏敏根本抓不住什么机会和他聊聊。

  杨敏敏终于沉不住气,午休的时候约曲畅吃饭,吐槽这十来天,郑一鸣天天加班,金万鸿人间消失:“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曲畅看杨敏敏,眼神迷惘,含羞带怨,哪像个奔四的中年女人,完全是个少女,她觉得好像被杨敏敏拽着回到了大学生活,正在参与宿舍卧谈会,现在想起来,那种时光真是金不换啊,连烦恼都是冒着粉红色泡泡的。

  再好的闺蜜,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方便轻易站队,曲畅顺着杨敏敏骂了两个不靠谱的男人。杨敏敏骂累了,总算是想到了这次见面的正事,她递给曲畅一个口袋:“红色的是你的,肉色的是孟总的,我都洗过了,回去直接试穿,有什么修改意见随时告诉我。”

  

  情场失意,职场得意,术后内衣的生产进展很不错。

  杨敏敏分批联系病人,病人本来就对杨敏敏很信任,对术后内衣也的确有需求,她走访了一批有明确需求的病人,记录了她们的详细尺码、细节要求和购买偏好。

  郑一鸣指导工厂专门开了一条生产线做了首批样品。

  曹克轩已经开始产品预热,内衣定名叫“无缺”,寓意女人是花,各种状态的花朵都是完美的花朵,这款产品将帮助女性没有缺憾地面对新的人生状态,他办事麻利,产品专利申请也安排上了。

  曲畅问杨敏敏:“他们母子怎么这么奇怪,按理每天一起上班,怎么要尺寸啊、要修改意见啊,都还要通过我传话?”

  “肯定还没真好呗。”杨敏敏告诉曲畅,自己试探着问过郑一鸣是不是和孟胜男和解了,郑一鸣不置可否。

  曲畅点头:“难怪了,一次都没来家里吃饭。”

  

  “不说我了,你和老曹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

  “别装傻,那个怎么样?”杨敏敏挤挤眼,促狭地笑笑:“上次就告诉你已经可以了,怎么样,有没有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曲畅想说根本没有,曹克轩好几次都回父母家吃饭,回来的日子也都是晚归,回来也总是带着浓重的酒气,洗个澡倒头就睡,他们最亲热也不过是亲一下各自睡觉,被窝都是分开的,她暗示过,他毫无反应。

  然而说不出口。

  曲畅不得不承认,再好的朋友之间也难免会有比较,以前在她和杨敏敏之间,她是更幸运更顺利的那一个,理所应当地拥有幸福,她习惯了,从没觉得在杨敏敏面前炫耀幸福有什么问题。

  也不是出于炫耀的动机,而是那种满出来的快乐,如果没有观众,未免就不够畅快淋漓了,忍不住啊,真的忍不住要说。

  而现在的她有什么呢?少了一个乳房,见识到了曾经如父母一般的公婆的真面目,虽然还没有证据,但曹克轩可能是出了问题,这问题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如何去解决,所以只能装作没有问题。

  真的要让杨敏敏知道这一切吗?原来在这段友情中,杨敏敏一直是更加真心更加实在的一个,从来都放心地把自己生活中最不堪的部分告诉她,从来没有在她面前粉饰太平,从来心甘情愿的扮演友情中更为弱势的那一个。

  原来要心平气和做到这一切,是那么难。

  曲畅一边微笑一边说:“还可以啦,过渡时期,不能要求太高。”

  杨敏敏看着曲畅笑,她也跟着笑,心里却开始忐忑。

  

  那天郑一鸣照例加班到10点多,进电梯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曹克轩。

  郑一鸣眼睛一亮:“老曹,刚好,送我回家呗,车被杨敏敏开回去了。”

  “去去去,自己打车。”

  “有没有人性啊?”

  郑一鸣正和曹克轩拉拉扯扯,曹克轩的手机响了,郑一鸣瞥到一眼,“郑一鸣”,他正觉得奇怪,曹克轩已经眼疾手快把电话按掉了。

  “老曹,你怎么回事?”

  曹克轩知道他已经看到了,本来这件事情已经瞒不了多久,他咬咬牙:“一起喝一杯?”

  

  郑一鸣是第二天临近中午才走进办公室的,杨敏敏冷眼看着他:“郑副总监舍得来上班了?”

  郑一鸣说昨晚被曹克轩拉着喝酒,两人都喝多了,一起开了房。

  “以后不回家先告诉我,锐锐还傻乎乎等你回来呢,说有英语题要问你。”

  郑一鸣正要解释,瞥见自己的助理小赵正拿着资料站在办公室门口,听到这里转身就跑。

  完了,郑一鸣想,天晓得她听到了多少,会传成什么样子。

  上班以来,一男一女共处一室,为了避免谣言,郑一鸣和杨敏敏都心照不宣地始终开着门工作,现在要关也晚了,欲盖弥彰。

  

  郑一鸣压低声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以后注意,以后不会了,都是老曹,非要喝……”

  “曹克轩是不是有事?”

  郑一鸣一愣:“曲畅说什么了?”

  杨敏敏本来只是怀疑,她昨天看着曲畅勉强的微笑就有了感觉,这下基本确定了,郑一鸣真不是会撒谎的人,她讹郑一鸣:“你以为昨天中午曲畅为什么约我吃饭?实话告诉你,她已经知道了。”

  郑一鸣吓出一身冷汗:“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一晚上都在说他,怎么就能这么缺德……”

  郑一鸣为了自证清白,慌慌张张说了如何偶然发现曹克轩的猫腻:他把外头那个女人的手机存成了他的名字,被他看到了。

  杨敏敏心一下子揪起来了,她在乳腺外科见到太多这样的事情,男人的爱依赖皮相的比例太大,信誓旦旦要同甘共苦的,抵不过胸前那几两肉,她以为曹克轩能不一样,原来也一样。

  “他打算怎么办?是玩玩的,还是来真的?”

  “我劝他呢,我说这种时候,他要对不起曲畅,简直是在杀人。他挺上头的。”

  “那就是来真的了?”杨敏敏气得发抖:“好啊你,你们倒真是好兄弟,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郑一鸣看到门口小赵拿着端着水杯缓缓走过,茶水间明明在办公室那头,他叫苦不迭:“敏敏,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听我说?”

  

  郑一鸣认得清形势,爽快出卖了曹克轩。

  “他说以前看电视节目上讨论一个哲学问题,叫忒修斯之船。忒修斯是古希腊的一个英雄,他的船被保存在雅典的一个神殿里,船的木材逐渐老化,修船的人慢慢把破损的木板一块块换成了新的,最终船上的所有木板都被换过了。哲学家讨论,当船上的所有木板都被换掉之后,这艘船还是忒修斯的船吗?他说那时候只觉得搞哲学的人蛮有意思的,没事去琢磨这些有的没的,现在他理解了。”

  曹克轩原本真以为自己不会介意曲畅的身体改变,以为不管如何改变,只要曲畅还是曲畅,他对她的心意就会是原先那样的。然而人是没有办法想象到自己面对巨变时的真实感受的,手术之后他才慢慢知道,原来自己是介意的。

  “身体是很诚实的,他说自己没兴趣碰曲畅了,他知道自己不对,但就是不敢,不想,这事情真的没办法。”

  “改变的不光是身体的一个局部,还有别的,生活方式的改变,对未来预期的改变,情绪的改变,病人要等待复查的结果,1个月,3个月,半年,一年,3年,5年,10年……病人家属一样要等待,长年累月的等下去,看不到头。他害怕。”

  “他还想做爸爸,以前不敢承认,现在想着人生有那么多的未知,觉得有什么都靠不住,连自己这条命都未必靠得住,能留在世上的,说到底是自己的血脉,是能记得自己的后人,所以更想了。”

  “他也承认,这种时候出轨是很低级很禽兽,但他没办法骗自己,他是真的想要,他忍不住。”

  “他说自己对不起曲畅,他在考虑离婚,财产方面会尽力补偿曲畅。我劝了他很久,他说他知道曲畅可怜,但他真的没办法,他不能这么过后半辈子。”

  “我本来打算今晚找机会告诉你的,我知道你是个理性的人,应该明白怎么处理才能让曲畅少受点刺激。我觉得你可以先给曲畅一点心理准备,实质性的谈,总还是要曹克轩自己去说。”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她怎么知道的,知道多少?”

  

  杨敏敏安安静静听郑一鸣说完,叹口气问:“他倒是真说了不少,你灌他了?”

  “我觉得他是憋得受不了了,自己也想喝,我们喝了5瓶红的,所以才没法回家……”

  杨敏敏冷笑一声:“难为你了郑一鸣,那天晚上喝了2瓶就断片了,对我又亲又抱的,第二天翻脸不认人了,昨天晚上倒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记得,你的酒量真是很随机波动啊。你是装忘了吧?”

  “敏敏,我……”

  门口划拉一声,杨敏敏和郑一鸣都看到了,还是小赵,一叠等待郑一鸣过目的设计稿掉在脚边上,她满脸“卧槽”的表情僵在那里,连弯腰捡文件都顾不上了。

  杨敏敏推开小赵冲出办公室,郑一鸣跟着她跑到电梯间,“敏敏,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杨敏敏站定了瞪着他:“郑一鸣,你别逼我在监控底下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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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心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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