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寒意一如往日进宫去。
既然要演戏，就要演一个全套的。
即便是对方已经知道了她和陆云的关系，即便是对方已经有了能控制魏王三人的人质，她也依旧按日入宫去。
只要对方不赶她走，她巴不得能常常见到陆云呢。
一来，能确认陆云目前的情况，二来，也能和陆云及时沟通。这对她和闻昭他们来说，多的是好处。
才进宫来，她便和陆云大致说了眼下的状况。
“魏王已经在查了，具体的事，估计我下次进宫便能告诉你了。只要查到了背后之人的蛛丝马迹，我们接下来便能对症下药了。”
陆云正摆弄着锦盒里的丹药，“我相信魏王他们的能力，也相信你。我在这里暂时很安全，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我，更不要为了我，跟瑞王闹别扭。救我事小，你要成功穿越回去才是正事啊。”
寒意不这么想，“我当然想要回去的，但是，你的性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我怎么能拿你的性命去换以后的生活呢？如果在这两者之间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我会选你。反正，我留在这里，也能活下去……”
“寒意，别的事情都无所谓，但是，穿越这件事你可慎重啊。”
寒意只说“我知道了”，没有再继续跟他争论。
但是在她心里，一个人的生命确实要重过穿越这件事的。
她不可能为了自己达成结局顺利穿回去，而放弃陆云这个活生生的人。
“你有没有觉得，这药，比从前的那些稍微发红了些啊？”陆云忽然道。
“发红？”寒意走过去，拿起锦盒仔细端详了一阵儿，放下，“没有啊……说实话我之前也没见过这个药长什么样……”
陆云盖上盒子，“算了，不研究它了，我先送药去，你留在这里。”
“嗯，好。”寒意应着。
……
陆云走后，寒意想起他曾说，每天夜里，都有会人偷偷送丹药过来，放在后院的石阶上。
她出于好奇，前去查看。
她站在院中，望着那一串石阶。
陆云说，锦盒每日都会躺在第三级台阶上。
她蹲下来，打量着这一级台阶。
这台阶和上下的两级排列严丝合缝，附近也没有可疑之物，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机关了，这必定是有人放在这里的。
什么人，能轻松地在夜里进出陆云的炼丹房呢？
皇宫在夜晚也是会有宵禁的啊。
是什么人，能在这样的地方，来去自由呢？
侍女？侍卫？宫人？还是……皇子妃嫔？
寒意坐在石阶上想着……
之前他们害怕在宫里大肆地查，会引得皇帝怀疑，万一皇帝知道了真相，那陆云岂不是会被判一个欺君之罪？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了。
所以寒意和闻昭等人一直也不敢在宫中明查。
但是，这似乎给了对方一个可钻的空子。
对方现在一定是知道他们投鼠忌器，这才毫无顾忌的。
那么，如果盯着后院，会不会能……抓到对方手下的某个小人物呢？
寒意盘算着。
忽然，殿里有声音响起。
“瑞王妃？瑞王妃在吗？”
是殿里的一个小公公，已经见过几次，所以寒意记得他的声音。
“有何事？”寒意说着起身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不止是那个小公公，还有一个身着锦衣的消瘦的小孩子。
寒意一怔，“这是——”
“这便是太子了。”小公公道。
太子？
猛地一说这个称谓，寒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呢。
再一想，哦，这就是那个十五皇子了吧。
“太子。”寒意微微福身行礼。
“七嫂嫂……”那小孩子也行礼，唤她一声。
寒意点点头，看着小太子身后的公公，这太子来是为了什么事，她还不知道呢。
“太子在宫里玩耍，路过宇华真人的炼丹房，于是进来看看罢了。听说宇华真人去给陛下送药，只有瑞王妃在，于是便要见一见瑞王妃。”公公低头说道。
“原来是这样……”寒意微笑，“这边有点心和果子，你喜欢吃什么？在这里不要拘束。”
“我不吃了……”小太子嘟着嘴，“母妃总说我吃得太多，要发胖的。发胖的话，便不适合做太子了……”
“小孩子，还怕发胖么？”寒意笑道，“又不是豆蔻女子。”
小太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母妃不许的。
“那你的课业呢，今日的书可读过了？你母妃若是知道你不读书出来玩，难道不会生气么？”寒意试探地问。
“母妃从来不问我的课业的。”小太子开心地说道。
寒意轻轻笑一下，没在说什么。
这位芙昭仪的教导实在是让人不解。
这么小的孩子，却不让他多吃。
贪嘴当然不好，可是……寒意看着眼前的孩子，他分明是属于同龄人里偏瘦的……
为了一个适合当太子甚至帝王的形象，而损害一个小孩子的身体，这样真的可取吗？
再者，不管是做帝王，还是做一个普通人，读书识理都是十分重要的啊，她怎么能不过问课业，只关心孩子的外表呢？
真是奇怪……
“现在做了太子，你的母妃仍然这样管着你么？”寒意小声问道，“不许你多吃？”
小太子点点头，“母妃不许我多吃，不许我跟别人说话，还不许……”
“还不许你什么？”寒意好奇。
“还不许我去见——”
“昊麟，你怎么在这儿啊！还不快跟母妃回去！”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
寒意还没反应过来，小太子就被这个女子拉到了身后去。
“芙昭仪？”寒意看着眼前浓妆艳抹的女人。
女人脸上堆着笑，“原来瑞王妃啊……瑞王妃怎么——哦，对了，是来辅助真人炼丹的，对吧？你瞧，我这倒差点忘了呢。”
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神情很是自然，几乎没有任何的破绽。
“芙昭仪好，方才我跟太子说了几句话，是不是耽误太子的课业了？真是对不住……”寒意抱歉地笑着。
“啊，无妨无妨。他也不怎么喜欢读书的……”芙昭仪说着，一顿，似乎也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些，“不过，这读书的事哪里能放松呢，我这就带他回去温书，就不打扰瑞王妃了。”
寒意点点头，“送太子，送芙昭仪。”
“昊麟，还不快走。”芙昭仪一拉小太子，朝她点头致意，这便走了。
芙昭仪的声音压得低，不过寒意还是依稀可闻。
“不是不让你跟别人说话么，怎么不听啊，午膳不要吃了？怎么这么不听话……”他们越走越远。
寒意回身看向炼丹房的小公公。
“太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想起来炼丹房了？”她问道。
因为之前皇帝曾经说过，炼丹房是清静之地，不许别人随意出入的。
所以这里，出了陆云，还有她们这几个被允许来辅助炼丹的，其他的人，是很少来的。
这孩子，怎么会忽然来到这里呢？
“方才奴才没好意思说。太子今日，已经将小半个皇宫都逛过了，就为了看大家向他行礼，听大家称呼一声‘太子’呢。”
“小孩子吗，难免……玩心会比较大些。”寒意道，“不过，这芙昭仪，一直都这么管着太子么？不许他吃东西，不许他跟别人说话？”
小公公想了想，“从前也只听说太子不听话了，芙昭仪会不给他吃东西……这不许说话倒是头一次听说。大约是怕太子年幼无知，说了什么错话吧。”
“嗯，也对。”寒意随便接一句，“好了，你下去吧。”
“是。王妃有吩咐便唤奴才。”
……
寒意坐下来正思考着这个芙昭仪的事呢，陆云回来了。
“刚才谁来了？我见一群侍女宫人围着，往东边走了。”陆云一进来便问。
“太子，和芙昭仪。”
陆云怔在那里，“太……太子？那个小屁孩？”
寒意点点头，“跟别人可别这么说，这是大不敬。”
“我知道……”陆云坐下来喝口茶，“他来干什么？为难你了？”
“那倒没有，他好像只是来串门的，后来他妈妈找来了，把孩子领回去了，大概就是这样。”
陆云听着嘴角抽搐，这么现代又接地气的情节真的会在这深宫上演？
“你说，一个妈妈，一个母亲，真的会用食物来控制和管教自己的孩子吗？”
“什么意思？”陆云皱起眉头。
寒意换了个说法，“就是说，如果孩子不听话，她就不给他吃饭之类的。你觉得这……正常吗？”
“后妈吧？”陆云直言不讳，“这芙昭仪是太子的亲妈吗？”
后妈什么的没有听闻惜和魏王他们说过，应该不是吧。
寒意道：“亲妈倒是亲妈。不过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而且她还不许太子和别人说话呢，这就更奇怪了。”
“她是不是怕太子说漏嘴啊？”陆云猜测。
寒意摇摇头，“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秘辛，至于吗？我总觉得，这个芙昭仪太急于掩饰了，反而很……欲盖弥彰。”
“既然十五皇子，是对方的获利者之一，那么这个芙昭仪一定不是无辜的。反正魏王他们已经在查了，她的事，我们迟早会知道的。”陆云说着。
“也对。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寒意顿了顿，又说了想在后院设伏抓对方送药人的事。
不过陆云不同意。
“我倒不是担心自己受连累，只是，你想没想过，万一我们抓住了送药的人，对方停了丹药，那陛下——会如何？”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