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二人相依偎的画面远看甚是柔情蜜意。
但靠近了才知道,寒意已经全身僵硬,害怕地颤抖着。
此时的闻怀远已经确定,眼前这个女子的抗拒,并非是娇羞,她怕他。
她对他的那种害怕,不是鉴于他身份贵重所产生的敬畏,而是因为知道了他本性的阴暗而生出的退避。
他好奇,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是知道他流连声色,还是知道他杀人放火?
还没从她的眼中瞧出所以然来,他就被她用力推开了。
“淮南王请自重。”
她冷着脸气鼓鼓的样子,倒也好看。
他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石桌上的锦盒,那是闻昭给她的,他很好奇里面有什么。
寒意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将盒子藏在自己身后,一脸防备地盯着他,“这是相府内院,还请淮南王回到席上去吧。”
“好。”闻怀远淡淡地笑着,就真的转身要走。
“哎,我的耳环……”
闻怀远站住,将那坠子捏在指尖,看着她笑,“过来拿。”
“我……”寒意往前挪了半步的脚又收了回去。
她不敢。
闻怀远猜到她不肯去拿,故意戏耍她的,“是你自己不来拿的,我走了。”
看着他真的越走越远,寒意有点想哭。
倒不是为了一个耳坠子,而是觉得自己本就不太好的处境变得更糟了。
天哪,这个闻怀远他到底是安了什么心呢?会不会是因为密信的事想要对她下手啊?
寒意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珠冠上的流苏在她鬓边晃啊晃,亦如她此刻忐忑的心情。
宴会在她浑浑噩噩中结束了。
回到了房中,她虚弱又疲惫地坐下来。
“小姐,贺礼都送来了,你不瞧瞧?”兰叶一边收拾着礼物一边道。
寒意哪还有那个心思,她无力地摆摆手,“不了,你们看着收起来吧。”
“小姐,瑞王来了。”桃枝进来禀报。
“不见。”她都要愁死了,哪还有力气应对他呀。
“这……”桃枝有些为难,看外面那人的样子,态度很坚决呢,今日若是见不到,怕不会走了。但她毕竟是寒家的女使,自然要听小姐的了。桃枝转身出门去拒客。
不一会儿,闻昭直接闯了进来。
屋里的兰叶吓一跳。
寒意翻个白眼。
仗着自己是男主角,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
“你们先出去。”闻昭命令道。
兰叶看向她家小姐。
“去吧。”寒意发话。
兰叶和桃枝忙不迭地逃走了。
“你这是做什么?”寒意挣扎着起身,质问他。
看着他那张俊逸的脸,她发现自己渐渐能对他的美貌免疫了,是看多了反而不觉得新鲜了吗?
“我才要问你呢,方才你跟他那是做什么?”
寒意纳闷,“什么?”
“在花园里……”闻昭气得不想解释。
“你还来问我?卢尘怎么跑了?”寒意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这一跑,危险的就是你我了,你知道吗?”
说起卢尘的事,闻昭自知理亏,“是手下看管不严……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不过你放心,卢尘这几日什么都没打探到,他不知道这事背后是我在操控,更不要说你了,所以你放心,不管是卢尘还是闻怀远,都不会怀疑到你。”
“我现在是在担心这个吗?”寒意反问他,“闻怀远到底是不是已经怀疑了我,还需要你来说?他不怀疑今日怎么会求亲?你都不想想么?他这分明就是在试探!”
说起求亲的事,闻昭更是恼怒,“你既然不想答应,那当时你怎么不拒绝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里有他呢!”
“我心里有他?他要杀我,我还心里有他?我有病啊!”寒意翻个白眼,“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要杀你?就为了密信的事么?我都说了卢尘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闻怀远更不可能知道!你还在杞人忧天什么?”闻昭以为,寒意是不信任他,才会一直担忧自己被报复。
“我杞人忧天?怕死也算是杞人忧天?有求生欲是什么可耻的事吗?”寒意觉得闻昭的话根本就是在针对她,“是,沈敬眉努力生活,就可歌可泣,我怕死,就是杞人忧天?你看不惯我就不要来见我啊,在这儿找什么存在感?”
闻昭也急了,“你既然这么怕自己出事,当初就不要掺和进来,事到如今你怕了?”
“我掺和不还是为了你和沈敬眉么!”寒意想也不想地回嘴。
“怎么哪里都有沈敬眉,这关她什么事?我在说我们两个的事。”
寒意彻底毛了,“是,不关她的事,都是我做的,都怪我,行了吧。我多管闲事,我多此一举,我恶毒女配,行了吧?”
闻昭听不懂了,“你又在说些什么?”
“我们两个是说不清楚了,你去找你的女主角,少在我面前晃,出去!”寒意一气之下,下了逐客令。
闻昭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待遇,气愤地拂袖而去。
终于安静下来,寒意却发现自己的心里好空,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怎么办?故事线已经偏离到这种程度,她该怎么办?
她不想凄凄惨惨地死去,想要平安地活着就这么难吗?
她该怎么办?
临月楼。
顺王闻明看着面色铁青的闻昭,心里有些发怵,听他闻昭述了和寒小姐争吵的事情之后,他更怵了。
寒依衣胆大包天呀,敢这么跟闻昭说话?他们都不敢惹他……
害得他要看闻昭的脸色了……
“那个,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小姑娘嘛,撒个娇使个性子,我们做男人的,多包容一下啊。”
“她要是真的使性子也就算了,她分明就是无中生有借题发挥!亏得我还想跟她讲讲道理呢。”闻昭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闻明看着他这个喝酒的架势,有点担忧,“你慢点,酒解千愁没错,但是也伤身呐。”
“我真是蠢,还去想去听她解释解释,我看她啊,根本就是看上了闻怀远,你是没瞧见,闻怀远今日当面求亲的时候,她那副模样,开心得很呢!”
“等等,你说什么?闻怀远求亲了今天?”
闻昭又一杯酒下肚,“是啊。真是赶得好时候……”
“他……这是要跟齐王彻底翻脸啊?”闻明的关注点在这里。
齐王原本要娶寒依衣当继室的,后来这事黄了,齐王因此还郁闷了好几天。明摆着齐王对这丫头是有心思的,淮南王作为齐王身边的人,公然求娶寒依衣,这不是在打齐王的脸面么?
“早知道她一颗心许了闻怀远,谁还在她身上费心思啊……”闻昭又灌了一杯,“你是没看见,今日两人在花园里抱在一起的样子……真是……”
闻明瞪大了眼睛,“抱……抱在一起?”
闻昭捏着酒杯的手指暗暗用力,“闻怀远他有什么好?阴险小人,她明明知道还……寒依衣根本就没有心……”
“我说,七弟啊,这会不会是寒小姐的美人计啊?”闻明的想法天马行空。
闻昭白他一眼,“你醉了吧?”
“没有没有。”闻明摆摆手,“我这还没喝呢——”
“没醉能说出这种胡话来么?”
“我……”
果然,闻昭喝多了,倒霉的永远是他。
闻明自觉地闭上嘴。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有人失眠,有人宿醉……
闻昭醒来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洗漱后,凌风端来了厨房刚做的醒酒汤。
“王爷,可好些了?”
“头疼。”闻昭揉一揉太阳穴,狭长的凤眼眯起来,面色憔悴。
凌风抿抿嘴,“我是说,王爷心情可好些了?”
闻昭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多嘴。”
“是,属下多嘴了。”凌风站在那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想说什么?”闻昭问。
凌风从腰间拿出一支精美的雕花白玉簪子,“王爷,这个——”
这是闻昭送给寒依衣的及笄礼物,昨日为了隐秘传递消息,才把簪子取出,放了纸条在那锦盒里。
这簪子,就一直由凌风保管着。
“还收着这东西做什么,丢了。”
“真的要丢掉?”凌风见他家王爷表情不好,赶紧收起来,“是,属下这就去丢了。”
结果刚一转身。
“站住。”
凌风回头,“王爷?”
“给我。”
凌风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小碎步上前,连忙把簪子递上去,“那,属下告退了。”
“等等。”闻昭别扭道:“她今日在做什么?”
凌风故意装糊涂,“王爷这问的是谁啊?”
闻昭抬手就将桌上的一个桃扔过去,“你也敢取笑我了?”
“不敢不敢。”凌风接住了桃子,“寒小姐今日去答谢正宾了,也就是咱们娘娘。”
“进宫了?”
凌风咬一口桃子,“是。”
闻昭想了想,搁下了碗和汤匙,起身换衣,看样子是要出门去。
“王爷这是要去找寒小姐?”凌风不怕死地问了一句。
闻昭穿衣服的手顿一顿,又继续,“我找她做什么,多日不见母妃了,我去问安。”
“初一才去过的。”凌风提醒他。
“我不知道吗,还用你说?”闻昭瞪他,“我尽孝道你也要管?”
凌风被瞪得背上发凉,“属下不敢。”
“我看你敢着呢。”
“王爷在寒小姐那里受了委屈,就只会冲属下撒气……”凌风小声嘀咕。
闻昭隐约听见了几个字,咬牙,“你说什么?”
凌风一溜烟跑了。
留下闻昭一人,冷哼一声。
一个两个的,都欺负他性子好是不是?
他今日倒要看看,她能有多大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