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的拜访，使得寒相国和夫人俱是一惊。
平时他倒是经常会到相国府来，但那一般都是去寻寒温的。
在前厅坐了一会儿，寒暄几句，闻昭便开门见山，“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求娶寒相掌珠。”
寒晁一愣，与夫人对视一眼。
他们从前也听寒温说过，瑞王对依衣有意，可这忽然来求亲，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一段时间事件频出，让他夫妇二人不得不多想。
“瑞王是皇子，终身大事自是需要陛下做主的。”寒晁这样答复。
闻昭颔首，“我汇报军务时，已经禀明父皇，父皇也已恩准。只是，父皇说还要等寒相点头才是。”
寒晁微笑着，“要说依衣的婚事，我点头也没用，还是要她自己愿意才行啊。”
夫人也附和道：“是啊，依衣那丫头，不同于别的世家女子，她从小呢，是老夫人抚养长大的，所以性格很像老夫人，有主见，还有男子的果敢，若不依着她的心意，便是我们也无能为力。”
“她会答应的。”闻昭低头笑道，“若是从前，我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但是现在，我很肯定，她会答应的。”
“这……”相国和夫人都迟疑着。
闻昭继续劝说，“眼下的情形，对她很不利。一来，因为锦玄改了和亲人选，所以现在也是流言四起，这对她以后议亲都会有影响。二来，这一次遇刺的事……让我很不放心。我很担心她再遇到这样的事，如果她能有我庇护，自然会好得多。”
他停顿一下，“我不是说相国护不好自己的女儿，而是——现在诸位皇子只见的争斗愈加复杂，相国为人臣子，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不如我行事便利。”
寒相没有说话。
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闻昭接着道：“再者，西岷南部归顺后，与安京相邻，以后的治理备战方面更是不容疏忽，万一有差错，便不是她能承担得了的，所以，我想要跟她一起分担。”
这一番话说下来，相国和夫人已经丝毫不怀疑他的真心。
他每一句的出发点都是她，那颗想要保护她的心不言而喻。
“而且，自我们去安京，她对我的态度也改观了很多。”闻昭补充道，“若非如此，我也不敢贸然求娶。”
相国和夫人对视一眼，“还是等明早，问过她的意思再说吧。瑞王也不急于这一时。”
闻昭点点头，“这一次只是来探一探二老的口风，如果寒家同意，父皇便会赐婚。之后的礼数自是一步也不会少的，我会给她最体面风光的婚礼。”
“好。”
……
第二天，寒意一早就接到了父母的传话，说是瑞王来求亲了，问她的意思。
寒意震惊地坐在床榻上，“怎么……怎么忽然就求亲了？他昨晚来过了？他回来了？”
她根本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父亲母亲当然也是要听你的意思的。但是，瑞王是眼下你最好的选择。”寒温分析利弊，“你与他的婚事一定，之前和亲的流言便不攻自破——”
“什么流言？”寒意怔怔地看着哥哥。
她还有什么流言在传么？她怎么不知道。
寒温叹息一声，“你真是个心大的。外面传什么你都不知道？”
寒意摇摇头。
桃枝接话道：“外面人都说，西岷三王子改了和亲人选，是因为小姐有什么隐疾……”
隐疾？
拜托，是她费尽心思才改了人选的好吗？！
是她不想和亲！
怎么到最后变成了锦玄不要她了？！
寒意深吸一口气，“管它呢，反正不用和亲不就好了。”
“和亲是作罢了，但是你的名声可耽搁了。”寒温看着她，耐心劝道，“且不说人们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会传成个什么样子，就是最后风言风语淡了，人们也还是会记得这回事。到时候你议亲，可是会受影响的。”
“我本来没什么毛病，受什么影响啊……”寒意撇撇嘴。
“傻丫头，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呀。”寒温叹息，“所以呀，既然你对瑞王也有情谊，何不就应下这婚事呢。”
寒意嘟着嘴，不说话。
“再说了，你这一次遇刺，你便不怕么。万一以后那人还不死心，再一次伤害你呢？如果有了瑞王的保护，就不一样了啊。”
闻昭又能如何？
他自己每日也过得战战兢兢……
何况上一次魏王妃还差点遭人害了……
所以说，嫁进皇家也不是自保的办法。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这也是陛下会应允这婚事的主要原因了。”寒温道，“锦玄已经答应归顺。西岷南部很快就会纳入大梁的国土里来。安京与西岷相邻，以后的治理可是关乎大梁和西岷两方的安宁，你可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寒意皱起眉头，“大不了，这安京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胡言。受封是多大的事，能随你要不要的。”
“那闻昭便担得起么？”寒意反问，“我们担不起的责任，便甩给他？”
寒温摇摇头，“我们不是把责任甩给他，而是让他来管理安京，保护安京的百姓，守护大梁的疆土。寒意，这不是出来事谁来担责任的问题，而是我们要换一个妥当的人选，避免问题的出现，你明白吗？瑞王有这个能力。这一次的事你也看到了，他当机立断，选择起兵，并且很好地善后，连陛下都称赞不已。”
寒意又沉默着。
任凭人们将这亲事的好处说出千千万来，她也总是不肯答应。
瑞王府，正要出门去的闻昭听凌风说了这事，面露诧异。
“她不答应？”
“是啊。”凌风也是一脸的不解，“要不是雁山悄悄传信儿来，咱们怎么也想不到郡主她不答应啊。”
闻昭整理腰带的手一顿。
“王爷，那咱还去吗？”凌风试探道。
毕竟人家不答应这婚事，去了不免又要碰一鼻子灰了。
闻玉受了冷落，难免回来后又要拿他撒气。
凌风不想让王爷去。
“去啊，怎么不去。”闻昭继续整理好腰带衣领，“她如今伤的不能起榻，我难不成就为了她的一句‘不愿意’就置她于不顾了吗？”
“可……”凌风欲言又止。
闻昭又看了一遍要送的补品和礼物，这才瞧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凌风轻咳一声，尴尬道：“郡主既然不愿意，您去了，万一吃了闭门羹可怎么办？”
“她不会的。”闻昭道。
若是以前，兴许他会被拒之门外，但是现在不会了。
闻昭很清楚寒依衣对他的感情。
她不答应婚事，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但是他猜测，她有她的原因，有她的隐情。
“我也是觉得，之前郡主跟您不是好好的么……这才分开了多久啊，就……”
“谁也不能勉强她。我也不会勉强她。”闻昭如是说到。
……
来到相府，他们没有被寒意拒之门外，而是成了座上宾。
闻昭看着周围的丫鬟侍卫的，觉得不便说私事，于是只是问了她的伤势，和那日遇刺的情形。
说起被刺，寒意就把那天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我原本是打算趁锦玄与那个人见面的时候，打他个措手不及的，谁成想他早已识破，留了后手。”寒意摇摇头，遗憾道，“只差一点，我们就能抓到他了。”
“事到如今你还在意这些？”闻昭有些不高兴了，“你都不在乎自己的安全么？你知道不知道大家都要被你吓死了。”
寒意噙着笑看他，“从前是谁说不要动不动就说‘死’的，怎么这么口无遮拦。”
“正经事你一件不记得，玩笑话倒是当真。”闻昭拿她没办法。
“我没事，已经好多了。”寒意知道他担心，安慰道，“真的好多了，伤口已经结痂——”
寒意说着忽然停下。
她想起自己肩头那道疤有多丑，忽然就有些难过了……
自己本就不漂亮，现在留了疤就更丑了。
“你喜欢我什么？”
她换话题的速度让闻昭咋舌。
但他还是立刻回话，“就是喜欢你，觉得你哪里都好，别人都没你好。”
“可是我又不是倾国倾城，也不是权势滔天……”她总是有很多的顾虑，很多的苦恼。
“我要倾国倾城权势滔天的做什么？”闻昭笑了，“你这样的就很好，眉目含情，乖巧伶俐，我甚是喜欢。”
寒意听后笑着低下头。
不得不说，他的话很能说服她，让她开心。
见她羞怯浅笑，他问：“既然你也不讨厌我，为何不答应婚事啊？”
寒意的笑容渐渐淡了，“我……”
“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闻昭鼓励道。
他态度诚恳语气温柔。
这让寒意更加无地自容了。
因为她的困难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得清楚的，她更加无法言明。
该怎么告诉他，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是故事……
该怎么告诉他，她本属于另一个世界，她还想要回到那个世界去生活……
该怎么告诉他，她如果跟他在一起，她很可能就回不去了……
寒意很清楚，如果她说出真相，闻昭为了成全她，必然会选择放弃。
但即便是他放弃了她，他和沈敬眉还有希望么？即便他们最后被赐婚，可他们之间没有感情，这个结局还能和原本的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