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受封嘉仪县主后，来求亲和祝贺的人都快要踏破了相府的门槛。
不过今日来的这位就有些特别了。
“沈姐姐，你怎么来了？”寒意看着眼前的女主角，一笑，伸手拉着她去了自己的灵犀苑。
两人寒暄一阵，沈敬眉说明了来意，“听说寒少卿受伤了，我特来看望。”
寒温是在被伏击那日受的伤，本来只是被流箭擦伤，不严重的，但是不知怎么，过了几日反倒发起热来了，这才卧床休养。
不过知道此事的人不多，每日来的人也都是祝贺的，很少有探病的。
想来，是闻昭知道后，告诉了沈敬眉吧，寒意猜测。
“要说伤啊，他可是没有魏王和闻——瑞王伤得重，但是不知怎么，这几日反倒是不大好，可以是着了风寒吧。”寒意说着起身，“走，我带你去瞧他。”
因为先前沈敬眉说过，她很感激寒温的种种帮助，所以寒意也没有往别处想，只当她是来探望的。
直到陪着沈敬眉在哥哥房中坐了一会儿，沈敬眉忽然道：“依衣，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和寒少卿说。”
这……是几个意思？
有什么事情还要瞒着她？
寒意的第一反应是，闻昭那边是不是有了什么问题，但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让沈敬眉来给寒温传话，故意避开她。
可是再一想，又觉得这个猜想有些牵强。
但无论如何，人家开口，她总不好赖着不走，寒意笑笑，起身回避。
雁山送她出来，关了门走出去几步，她忽然折回来。
“小姐……”
“嘘——”
雁山无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小姐偷听自家少爷的墙角。
“你有什么话，还有避开依衣。”寒温的声音传出来。
“我支她走，是怕我接下来的话，会让我们以后见面了都难堪。所以……”
寒温语气温和道：“不知沈小姐想说什么？”
“我……我爱慕寒少卿……”
！
寒意差一点就尖叫出声了。
这是什么鬼剧情？！
女主喜欢男二了？
沈敬眉你认真的吗？
“沈小姐可是对寒某有什么误会？”寒温应该也是吃了一惊，短暂地沉默之后，他这样问道。
“没有，不是寒少卿做了什么让我误解的事，是我自己的错。是我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沈敬眉解释道，“自我沈家落难，我算是见过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趋炎附势，这两年，我虽得程叔叔相救，却依旧过得忐忑难捱……”
“而你，你是第一个关心照顾我的人，不为父辈的恩情，也不是出于怜悯，只是对于我这个人的关爱。这让我慢慢知道，我不仅仅是沈家的遗孤，不仅仅是一个在逃的嫌犯，更是一个人，一个有喜有悲的活生生的人。”
寒温道：“沈小姐，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照顾你——”
“不用解释了。”沈敬眉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寒少卿天之骄子，不会看得上我这个落了难又一无是处的人。我只是……只是想把这些话告诉你，我怕以后没有机会了。密信已经拿到，很快，瑞王他们就会为废太子翻案，那之后，我何去何从，还是未知，所以我想趁现在有机会，把心底的话告诉你。”
“我……谢谢寒小姐的心意。”
“快些好起来吧。希望你不会因为我的话而产生负担。”沈敬眉与他告别，“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如果我们以后还是朋友，若你娶亲之时我还在世，我定会备一份厚礼来恭贺你们。”
寒意赶紧扯着雁山的袖子离开。
怪不得沈敬眉说她听了这些话两人以后见面会难堪……
这能不难堪么？
我一门心思给你介绍对象，你却想当我嫂嫂？
“全乱套了……”寒意停下脚步，愁容满面。
雁山在一边看着，劝一句，“小姐，我看少爷似乎也没那个想法。”
“他会有的。”寒意叹息一声，男二怎么会不喜欢女主呢，早晚会喜欢上的，“你回去吧，千万别告诉哥哥我偷听他们说话。”
“是，我知道了。”
寒意愁苦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兰叶迎上来，“小姐，瑞王来了，说要见你。”
“不见。”寒意皱着眉头，“他又来见我做什么？该办的事都给他办完了。”
“奴婢去回了吧。”
寒意挥挥手。
被拒绝的闻昭，直接去了寒温那里。
“呦，她刚走啊。”闻昭看一眼桌上的两只茶杯，打趣道，“只是不知道这落花有意，流水又待如何？”
寒温笑着摇摇头，“你可饶了我吧，你也知道，我对沈小姐没有那个意思。”
“哦？那就是流水无情喽？”
寒温无奈，“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
“我来找令妹的，奈何人家不肯见我。”闻昭随手拨弄着桌上的插花，语气里有几分失落。
“哦，你这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
闻昭叹息，“你就别编排我了。听说她受封后这几日，来求亲的人摩肩接踵，你家中可有满意的？”
“这是父母亲的事，我哪里晓得。”寒温故意装不知道。
“好歹是自己同胞妹妹，怎地这么不上心呢。”闻昭哼一声，“跟我还保密，莫不是要等到喜讯传开了，才给我一封喜帖？”
寒温看着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是说，若我也让母妃来求，不知相国和夫人，可会答应？”闻昭正色道。
寒温有些诧异，“你求娶依衣？”
闻昭点点头。
“这……”
“怎么，相国不会答应？”闻昭紧张道。
寒温沉默许久，才道：“你我是挚友，我才跟你说一句实话的，依衣的婚事，若是她不愿意，父母是万不会答应的。”
“那好说啊，她——”闻昭才泛起喜色的脸又冷下去，“你的意思是，她不答应？”
寒温默认。
“她……”闻昭想要摆出一些寒依衣也爱慕他的证据，可是想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寒依衣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明白告诉过他，她是为了帮助沈敬眉翻案，现在翻案的证据拿到了，她也不肯再见他了。
如此想来，以往种种，她都是为了翻案，根本不是为了他。
闻昭的心沉沉地坠下去，狭长的凤眼里的光渐渐熄灭，整个人顿时没有了精神。
寒温见他如此，又有些后悔将话说明了，“你也不必这副模样……天下好姑娘多得是……”
“你不懂。”闻昭丢下这样一句话。
寒温抿抿嘴。他确实不懂儿女私情，但是他懂他的妹妹。
依衣曾和他说起过那个梦，那个梦中诸多的事都已经应验，所以他认为，依衣必会对那个梦笃信不已。有了梦中的那个前车之鉴，依衣是绝不会再倾心与闻昭的。
“感情这个东西，很玄妙的。”闻昭忽然道，“就像沈敬眉喜欢你。你与她并未朝夕相处，可她就是对你一片痴心。今日听我说你病了，急急忙忙要来看望。又惦记着沈家即将翻案，只怕自己以后前途难料，所以想要跟你说明白。”
寒温静静地听着，对沈敬眉的感情又复杂了一点。
“我也是一样。说实话，在洪德寺见她时，她没话找话，让我很是厌恶了一番。可是后来。牵扯了废太子的案子，我与她接触得多了，却发现她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
“她聪明机灵，肆意洒脱，有时候莽莽撞撞，有时候又心细如尘。相处时间久了，我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她，会担心她，总是想要见她……”
闻昭顿了顿，“你能理解我的感受么？”
寒温不语。
“还是我自作孽。”闻昭道，“若我一开始待她好一些，不要那么刻薄，说不定，她心里也是有我的。”
寒温听他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赶人，“你若是闲得慌，不如去做些正事。在我这里说多少，都没用的。”
“谁闲得慌？马上要为废太子翻案了，我忙得很呢。”闻昭说完，也告辞了。
……
翻案的事，虽然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但是按照程序一点点推进下来，还是耗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直到这案子的卷宗呈到御前，才算是真正开始了，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朝堂上，齐王一党的人，迅速分成两派，一边落井下石，一边垂死挣扎。
魏王一党的人，自是在一边看好戏，时不时地踩上一脚。
皇后和叶家的处境最是尴尬，无论是废太子还是齐王，都是皇后所出，此事一昭告天下后，皇后无疑是那个最痛心的人。
本来身体就不大好的皇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病得难以起榻。
齐王被关，王府被抄，一时间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从前的各种阴谋隐晦，有齐王主谋的，也有别人栽赃的，都抖落到众人眼前。
叶家也逐渐醒悟，知道无力回天，不再为齐王奔走，干脆闭门谢客，只求不被牵连。
日子昏昏地过去，整个夏日，人们都活在这样的阴霾当中。
初秋，皇帝终于下了决心，将齐王定罪处罚，念在皇后的面上，只是将齐王流放，并未取其性命。
皇后受此打击，奄奄一息，不多日便病逝在宫中。
当然，也有人说是被赐死了。
皇后的丧礼才过，齐王就病死在流放途中，叶氏一门到今日，彻底失去了往日的荣光。
听说这一切的时候，寒意正在临月楼喝茶。
“现在，就只差魏王登基了。”她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