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不是凶手么？”顾温问。
司徒邑摇头。倘若这刘明山是凶手，未免伪装得太好了些。
“这便有些奇怪了……公子，我能否问他一些问题？”顾温一开始把最大的嫌疑都放在了还未出现的死者的丈夫身上，现在忽然间落空了，一个问题便瞬间成了好几个问题。
“去罢。”司徒邑跟在顾温身后，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我是留守司的仵作顾温。”顾温第一件事便是自报家门。“还请公子节哀顺变。”
刘明山的视线这才从自己死去的妻子脸上移至顾温身上，双眼通红，开口时的声音带上了点儿鼻音。“顾大人。”
“四日前，你在何处？”根据顾温的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约莫是在四日到五日前，司徒邑相信他，顾温却依旧保留对他的一丝怀疑。
“在家。”
“有何人能证明？”顾温语速很快，以免让刘明山有编造谎言的时间。
然而刘明山也几乎没有犹豫，便答道：“一家老小均可。”
行吧。
顾温也得出了与司徒邑一样的结论——若这人是凶手，城府也太深了些。
“恕我冒昧，夫人生前可有别的相好？”顾温已经用了尽可能委婉的措辞，但刘明山的神情变化还是十分快速而明显。
“顾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刘明山的神色已经看得出怒气，司徒邑下意识地挪动到了离顾温更近的地方，甚至隐隐有站在顾温与刘明山之间的意思。
顾温并没有与人起冲突的打算，便走至林晓霞的尸体旁边，将覆盖了她脖子及以下区域的白布掀开了些许，只见林婉霞肩膀上赫然是枚紫红色的淤痕。
是什么，代表着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刘明山面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眼睛微眯，眉也皱了起来。
看来“奸夫”确实是存在的，而且刘明山多半也知晓对方的存在……
顾温趁着这机会，又怂恿了一把道：“那人极有可能就是杀害贵夫人的凶手。”
观察着刘明山没有要发怒的意思，顾温继续说：“若是你知道他是谁，说出来便能告慰贵夫人的在天之灵。”
刘明山依旧沉默不语，视线死死地定在自己脚下空无一物的地上，大约是正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
司徒邑道：“本朝律法严明，你要是知情不报，同样要受到牵连。”
威逼利诱都齐了，说与不说就只在刘明山一念之间了。
可刘明山还是一言不发，好似没听见他们说的话一样。
出乎顾温意料地，司徒邑也没再等下去，转身便走，顾温自然跟着一同离开。司徒邑直接招来了马车，让车夫回司徒府。
“公子不查了么？”
“自然要查，但刘明山说与不说已经不重要了。”司徒邑顿了顿，继续说：“且你我都乏了，先歇上两三个时辰再做打算。”
顾温也没太明白司徒邑的“说与不说都不重要”是个什么意思，但司徒邑这么说了，就定然是有了解决的法子。
三个时辰之后，无论是司徒邑还是顾温都清醒得很，又叫上了远峰和刘夏，一行四人便驾着马车照着司徒邑的吩咐，朝城西去了。
“公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刘夏骑着马，在马车窗边问。
“吴令塘。”
吴令塘是个水库，顾温几乎瞬间就联想到了装尸体的布袋子上沾的泥土，那种泥土细腻，倘若是个池塘或者水库一类的地方，的确很有可能将周围的泥土浸泡成那个样子，再加上湘城这几天天气十分晴朗，也只有水边的泥土能够轻易被沾染到袋子上。
于是马车一停下，顾问就迫不及待的下了车。这儿的泥土的确与布袋子上的完全一致。而且他的运气极好，刚走出去不到十丈的距离，便看见了一处略微被压弯了的芦苇荡，她试着踩了两脚，觉得脚下的泥土尚算坚实。才将这儿的芦苇拨开，蹲在地上仔细的找寻任何可能被凶手遗落的蛛丝马迹。
然而凶手十分不谨慎，留给她的线索根本不止是蛛丝马迹，居然还让她在一旁找到了一大块被染成红色的土壤，甚至在旁边还有些许碎肉。
司徒邑一直紧紧跟在顾温身后，这会儿自然也看见了这些东西，眉心便皱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抛尸的地方！”顾温说。“袋子上沾的泥多半是这儿来的。”
司徒邑点头，发现边上有好长一段泥路上边的泥像是刚被翻动过，颜色看起来也分外红，凑近了看发现里头混进了些血，便顺着走了过去。
这些痕迹在离吴令塘边将近半里时彻底消失了。
司徒邑四下张望了，只有一间简陋的屋子，二话不说便朝向它走了过去。
这是凶手可能住的地方。
顾温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凶手的手段之残酷，差点儿要伸手去扯司徒邑的袖子让他慢一点，但很快又想到了司徒邑会的不是自己那种三脚猫功夫，无论里头那人是什么样的，多半都伤不了司徒邑分毫，于是又讪讪然将手收了回来。
司徒邑气归气，一贯的细心是不会因此而丢了的，于是他脚步不着痕迹地放小了些，三两步之后，顾温便走到了与司徒邑并肩的地方。顾温还没来得及注意到这一变化，司徒邑便伸手将她手腕握在手中，低声安慰道：“不怕。”
谁怕？？
但顾温也终究没挣脱开来，脸上冒着热气地走近了屋子。
这屋子左右各有一扇大到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穿过的窗子，刘夏与远峰一人一扇地守住了，司徒邑与顾温则站在门口，在确定了远峰与刘夏都做好了准备之后，司徒邑才猛地踹开了木门。
里头空无一人，这儿的陈设十分简陋，只有一套桌椅和一张床铺，没有任何能够供人藏身的地方，但血腥味极其重，甚至还有不少苍蝇在里头盘旋着，苍蝇盘旋的中心是一张桌子。顾温就着一手被牵着的姿势走近了，桌上那堆模糊的东西赫然是肠子和脏器。
司徒邑缓缓发力将顾温往后拉了点儿，阻止她与这一坨血肉靠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