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晓得天底下有多少种蛊虫么?数不胜数,且还有蛊师费尽心血地试图培养出新的蛊虫,如何能以一种反应便去断定这东西不是蛊?”柳木格说。
顾温这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柳木格真的只是她挂了个名头的师父——苏叶都学得比她多便不说了,柳木格对她的“教导”每每都只是扔上几本医书让她自己看,看完了下回再到名汉沽时,便又会有几本没见过的书送到她面前。横竖名汉沽里几乎有天下所有的医书,倒不是说看书无用,可一昧看书又能有什么用?
“柳大夫,您可有法子治好公子?”远峰打断了柳木格有意继续的教导。“至少让公子好受些。”
柳木格摇头,道:“我会的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难得承认了自己也有无力回天的地方,转而说道:“于蛊毒,我是不精的。不过在塞外倒是有位小友精于此道,或许能将他请来。”
“是谁?”随着冰凉的液体融入心头血,渐渐被热血同化,麻沸散的效用也正渐渐过去,司徒邑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声音没有太大的变化。
“塞外有位人称蛊缅的蛊师,司徒公子可有耳闻?”
“我还见过他一回,可他不是在几年前便逝世了么?”
司徒邑前年因着一些事情,还有一回想要与这人联系上,却意外地得知了人早在一两年前便死了,甚至他手中所有的蛊虫都突然之间人间蒸发,不知多少人花了大心思也没能找到其中任何一个蛊虫。
“是死了,但他膝下有一子,名唤文笤,天生残废便鲜少在人前露面,也就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在蛊缅死后,文笤带着他父亲所有的成果隐世了一年多,才重新以蛊师的身份出现在世人眼前。”晓得司徒邑如今不好受,柳木格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娓娓道来。“你若信得过我,我倒是可以写封信,或许文笤会来一趟。”
顾温很是诧异,司徒邑对朝堂上的一切了若指掌是她早已知晓的,但朝堂外的一切……甚至是塞外之人,为何司徒邑会认识一个长居塞外的蛊师?
“原来如此……那便劳烦柳大夫了。”司徒邑一开始甚至没有将顾温说要请柳木格来的话当真,更不会想到柳木格真会为了自己的病情而大老远地从湘城一路奔波至此。“柳大夫离开名汉沽,可会带来不便?”
“尚可。司徒公子何必言谢,若是没有司徒家当年的帮助,名汉沽都难有今日的盛况。”
顾温又一次呆住了,然而这回不止顾温,连司徒邑本人都迷茫得很。
“父亲与柳大夫相识么?”司徒邑问。
“谈不上相识,才更显得其慷慨之可贵。”柳木格以指尖触碰着司徒邑心口变得浅淡了些许的蛊虫印记,道:“言归正传,你身上这是蛊虫的形体——面积确实大得异常,我觉着这蛊虫可能能与宿主的血肉融为一体……具体的我便不晓得了。”
“阿温,你们且出去,我有几句话要与柳大夫说。”
虽不知缘故,几人还是照着司徒邑的意思都退了出去,顾温甚至还没忘将一旁自己待着的苏叶也一并带了出去。
于是书房内便只剩司徒邑与柳木格二人。
“柳大夫,阿温说这是寒毒起了变化。”
柳木格沉默了片刻,语气中竟有无奈的意思。“她学艺不精。”
“那我如今是既要忧心寒毒,又须得为这蛊多费心思?”
柳木格应了一声,补充道:“我不晓得这蛊会不会诱发寒毒,寒毒我见得少,许多事情尚弄不清楚。但能肯定的是,若这二者一同发作起来,司徒公子怕是连保持神志清醒都是难事。”
司徒邑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他现如今是被革职赋闲在家,可这种清闲不会维持太长时间,要不了一个月,他一定会重新上任,无论是什么官职,都不能容许司徒邑出那般大的纰漏。届时若是再被皇帝看见,或是哪位同僚参他一本,他这一路亨通的官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有法子压住?”司徒邑盘算了大概的时日,补充道:“至多在年节前后,往后是断然不能出事的。”
“若想要强行压制,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弊大于利。且一个不谨慎带来的后果便不是你愿意担着的——这蛊虫的印记一直蔓延到心口,公子不妨试想一下后果。依我看,最好的法子还是让文笤试着将蛊解了,年前虽解不了,可一劳永逸。”
这会儿柳木格冷口冷面的长相倒是帮了点儿忙,让他说的话格外可信。
司徒邑也沉默,身上的刺痛感十分明显,司徒邑不自主地想到万一这蛊在平日里不期然地被催动,他要如何清醒地判断每一个案子?
“多谢柳大夫良言,若是年后依旧解不开,便且还是压着,眼下的局面不由得我这个身份的人拖延。”
柳木格也无所谓,点点头便应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