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温与王洋交叉着盘问了莫云泥一个多时辰,在最初的一刻钟,无论顾温或是王洋问什么,莫云泥都试图蒙混过关,无不是含糊其辞,甚至是胡言乱语地扰乱二人的思路。只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几条能与莫云泥的特征匹配上的证据一一摆在他面前时,莫云泥才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开始配合他们的问话。
“那你为何杀人?”
莫云泥沉默了一小会儿,低头诡异地笑了起来。
顾温又重复了一遍。
“想杀便杀了,要什么理由?”莫云泥抬头与顾温对视,眼神中没有丝毫对死者的愧疚,反倒带着点儿得意地说:“他们都是倒霉鬼才会死——不过怎么都会有人死,谁死有什么不一样?”
“畜生!”王洋压低了声音骂道。
“畜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才是畜生罢,弱肉强食的道理,你们这些满腹诗书的人还不懂么?”莫云泥说得毫不亏心,大大方方地任王洋骂着。
“你杀了多少人?”顾温拦住了被莫云泥激怒了些许的王洋,平静地问。
“我数数。”说罢,莫云泥还当真用自己被缚在椅子背后的十指一个个数了起来,同时口中还念念有词,顾温和王洋都离得远,听不真切,但大概能辨认出是一串人名,如此过了一小会儿,莫云泥嘴里也不咕哝了,手中动作也停了下来,道:“十二个。”
王洋的反应颇大,猛地一扭头看向了顾温。顾温也皱了眉头,这显然比他们所知的受害者多出了足足四个,如此大的数目,是死者的尸体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还是古水城官衙隐瞒了未有尽数上报?
莫云泥看着这二人的神色,一时间竟没想着抑制自己的笑意,放声笑了出来。
“你们当官都如此愚蠢的么?我若是说我将古水城里见过我的人都杀了,一时间算不明白,你们是不是还要等我一个个地说出名字来,再一个个地去查验?你们说我杀了几个,我便杀了几个。”
这不还是变相的抵赖么?顾温与王洋都不是擅长于盘问犯人的,若是二人理得清楚自己的话与莫云泥的话还好,若是理不清楚,到后面或许不仅没能将事情的真相从莫云泥口中问出来,还反而被他套话了。
“不然上刑吧,再说下去多半也是浪费口舌。”王洋一拍大腿,提议道。
顾温也有这意思,好言相劝劝不动的人,总能被打出话来。
“刑部也滥用私刑?”出乎他们意料,莫云泥居然像是个怕疼的人。
王洋倒是笑得灿烂,颇有股子报了刚才被莫云泥出言戏耍的气的快意,道:“这不叫滥用私刑,在刑部,没有私刑。动的每一下鞭子、每一下刀,都是有理有据的,莫大侠,且请你好好受着罢。”
说罢,二人便没去理会莫云泥几乎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的面色,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牢房,还没忘将行刑的狱卒请进来。
他们二人自然不会走远,站在莫云泥的牢房外不到一丈处,借着柱子的遮掩,继续观察着莫云泥的状况。
狱卒时常对付的都是牙关紧咬,不被打得昏迷过去好几次,吃够了苦头便绝不会开口说出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话,又听说这莫云泥是个杀了八个人的连环杀手,自然没有对他手软的理由,从第一下鞭子抽在莫云泥身上带出的声音之响亮,便足以证明这些狱卒没有半分的手下留情。
一开始的几下还好,只是干干净净的皮鞭子抽在身上,打着虽疼,但也只是一道道红肿的痕迹,莫云泥用着快要将自己一口牙咬碎的力度,倒是只闷哼了几声。
可狱卒们花了力气便是希望莫云泥能有点儿反应,好尽早老老实实地开口,最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莫云泥越是忍着,就越容易激怒狱卒们。于是在最初的几鞭子被扛过去之后,原先执着鞭子、相对瘦弱些的狱卒被换下去,换成了个块头更大,也更壮实的。这还不算完,狱卒们一旁备着的一盆水便派上了用场——顾温猜不会是简单的清水,至少也有盐,若是再狠心些,沾上辣椒水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见一个狱卒强逼着莫云泥看清了盆子中飘着红的水,又动作缓慢地将整根鞭子充分地浸泡在里头之后,才抽出来在空中一挥,这鞭子还没沾到莫云泥皮肉上呢,只是几滴飞溅的水滴恰好触到了他红肿的伤痕,便引得莫云泥猝不及防地哀嚎出声。
“好狠啊。”王洋没见过这架势,顿觉自己适才将刑部大牢的狱卒想得太过良善温和,现在却只觉着刑部这个“刑”字是全然对得起的。
这回,三五下之间莫云泥便头一歪,昏了过去。
顾温想着不能浪费这个机会,快步走进去,让狱卒将莫云泥泼醒。她的意思只是泼盆凉水,也不知狱卒是故意的还是顺手错拿了,总之兜头冲着莫云泥泼去的水竟是用来行刑的辣椒水。连顾温意识到这水颜色不对时,都心下一惊,连忙张口想要阻止狱卒,然而泼出去的水自然是难收,在一瞬间便听见了莫云泥的惨叫。
莫云泥昏迷中被突如其来的刺痛感侵袭,下意识睁开了眼睛,可他这么一睁眼,带来的只是加倍的痛楚,原先挂在眼睫毛上的辣椒水大半都滑落进了眼睛,手脚又都被束缚着,连捂住眼睛都做不到,只能在原地哀嚎。
王洋一张嘴不知该张着还是该合上,最后只对着顾温道了一声:“顾姐好手段。”
顾温这会儿还真是百口莫辩了,所幸这还不是什么非得辩解的事,于是只对着莫云泥迅速进入了审讯者的角色中。
“如何,继续么?还是如实供述?”
莫云泥倒是硬气,只死咬着道:“我所言句句属实!”
“那你将如何杀了这些人的细节,从头到尾地说与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