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县那边的事情进行得不甚顺利,而湘城这边,也不知是流年不利还是怎么,司徒府中近来总是有人受伤,且每每都是顾温尚且无法独自处理得妥善的情况,这回干脆是在顾温跑到平原县去了的
不过短短两月之间,司徒府中又一次全府上下的心都悬在了司徒宛凝身上。这痴情的人儿在杨轩上次见她时的冷漠眼神中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才到了选择将毒药喝下。
柳木格一听说了这个消息,一颗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名汉沽离司徒府的距离来说,怎么也得花上半个时辰才能到,要是司徒府上下都互相看着干瞪眼,什么也不做,那么等他到了司徒府,即便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回。
所幸司徒宛凝的侍女还算个机灵的,第一时间想尽办法,让陷入昏迷的司徒宛凝将还未彻底被吞吃入腹的毒药吐了大半出来,又弄清楚了司徒宛凝服下地是什么药。而且司徒宛凝服下的毒药本身便不是剧毒,性子不烈,服下之后除去食道与腹中有灼烧感,便无太多害处。
即便是再晚些处理也不会出危及性命的问题。真正让柳木格提心吊胆的是,司徒宛凝居然为了杨轩而寻死!
柳木格一直知道司徒宛凝是个痴情种,否则也不会心甘情愿地送上自己的手指头,更别说在此之后,看着杨轩的眼神还是充满迷恋。可寻死?这也未免太过了些。司徒宛凝中过那么多毒,没日没夜地受着毒素的折磨,比寻常人的日子不知要难过上几百倍,都不曾想过以死来解脱自己,可见她是想活着的。
最最麻烦的是,执着于生之人,往往在有了死的念头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用同样的执着,去执着于死。这一次将司徒宛凝救了下来,难免就没有下一次——甚至极有可能还有下一次,不是每一次,柳木格都能如此及时地赶到。
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只有杨轩一个人,能彻底将司徒宛凝寻死的念头打消。
柳木格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语带命令意思地对杨轩如是说。
“柳木格,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在你取了她一截尾指之后,还想让我将司徒宛凝留在身边,除了留住她的尸体,还有什么别的法子?”杨轩听了果然有些怒,这人怎么看都是在白日做梦,整日提些不切实际的要求。
柳木格极少被连名带姓地叫,但他自然不会在意这个。
“司徒宛凝前几日已经在司徒府寻死了一次,这你该是清楚的。”柳木格视线落在杨轩身侧的案几上,用余光观察着杨轩的神情。“而司徒宛凝体内的毒素繁多,只有在她活着的时候,才能很好地达到抑制以及平衡。”
杨轩还是一派不耐烦的样子,柳木格措辞了继续说:“即便你不在意司徒宛凝的死活,总在意自己的死活罢。司徒宛凝要寻死,我得去救她,可若是你……那倒不一定了。”
杨轩闻言,侧过脸眯着眼看柳木格。
“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木格鸽子灰的眸子里有了三分笑意,不言语。
一声脆响之后,杨轩摔门离去。
司徒府
不知为何,杨轩居然能在司徒府出入自由,连管家看见了也没有拦住他的意思。
司徒宛凝原本听见门开合的声音还没有一丝动静,在看清了走至自己眼前的杨轩,才猛地站起身来,连着后退了好几步,与杨轩拉开了距离,才语带惊惧与委屈地道:“你又来做什么?!是不是一根指头不够用,还想要我一整只手不成?”
“小凝,小凝你听我说!”杨轩赶紧几大步上前趁着司徒宛凝来不及做出反抗的时候,牵起了她的一只手。
司徒宛凝自然挣扎得极激烈,杨轩没有办法,只能双手箍在她肩膀处,这么一来,司徒宛凝几乎使不上任何力气,只能被强迫着与杨轩站在一起。
“你还在气我没保护好你,是不是?”
“小凝,不若这样,”杨轩迅速环视了一周厢房内的摆设,发现墙上居然挂着一把剑,他便松开了箍着司徒宛凝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一把将那剑取下,抽出握在手中。
司徒宛凝在能够自由行动的一瞬间便后退了一小步。
这剑的剑刃上泛着青蓝色的寒光,看着颇为渗人,司徒宛凝小心翼翼地看着杨轩,看不透他此举的目的。
“若是你不甘心,便同样取我一指——即便是一只手,我也在所不惜。”杨轩将剑在手中转了半圈,将剑柄递到司徒宛凝面前,静静地等着她接过去。
她当然不会去接,只是睁着一双盈满泪水的桃花眼,神情复杂地看着杨轩。
司徒宛凝就是对武器再没有了解,也该晓得这把剑要穿透一个人的身体简直是易如反掌。于是在杨轩将剑递过来的同时,她下意识地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你若是动不了手,我便替你将我的手斩下来!”杨轩见她久久没有动作,将剑在手中转了半圈,剑刃紧紧抵着自己左手的肌肤。
司徒宛凝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简直离不开剑刃,眼皮不住地颤动着,却还是不曾出言阻止他,只依旧站在杨轩三步之遥处。
杨轩垂下眼,眉心紧蹙着,略微一发力,剑刃便刺穿了他的皮肤,鲜血缓慢地渗出,剑刃还在继续往下,血越流越多,杨轩却像看不见也感知不到一般,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
司徒宛凝怎么可能忍心看他这样对自己,终于是忍不住,三两步上前夺过他手中的剑。又慌乱地从怀中掏出绢布,替杨轩将伤处裹得严严实实,血却依旧不断地往外渗,司徒宛凝适才被那把剑和杨轩自残的行为吓回去的眼泪,此时又控制不住地落下。
“怎么办……怎么办——来人!!快来人!”司徒宛凝用自己的手将他伤处捂住,急得声音都不稳了。
杨轩却跟没事人一样,甚至低低地笑了一声,道:“不过是点小伤罢了……过几日便自己好了。”他终于松手,用完好的右手去回抱司徒宛凝,剑身在与地面碰撞的一瞬间发出清脆的响声。杨轩微叹了口气,语气失落地道:“自始至终,我只想你开怀。
“你要是真的想我开怀,那对你来说该是最易如反掌的事情,我如此喜欢你,如此信任你。你若有我对你一半的喜欢,对我来说,便已经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事情。”
杨轩拥在司徒宛凝身后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轻柔,语气中有着能令人心碎的失落:“我又何尝不想全心爱着你,可湘城的事务总是抽不开身。”
司徒宛凝不是想不起那日杨轩看着她被人断了一指时的冷漠神情,但她就是傻乎乎地不愿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