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宛凝试图寻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司徒邑耳朵里,司徒邑的反应与柳木格如出一辙,他完全清楚司徒宛凝绝不如她外表所看起来那般是个柔弱的千金小姐,自家胞妹有多坚强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但司徒邑并不清楚司徒宛凝寻死的原因,人虽还在平原县待着,满心的担忧却都在司徒宛凝身上。
顾温一开始是不晓得这消息的,在知道了之后,第一时间便去找了司徒邑。
远峰守在门口,门却紧闭着,见是顾温来了,远峰略微往边上让了让,没说话。
“公子。”顾温推开门走进去。“你不必担心我,湘城那边的事情还要你来操持。”
司徒邑沉默了片刻,道:“你知道了?”
顾温“嗯”了一声,在司徒邑身边坐下了。她有些犹豫,是否应该将杨轩与司徒宛凝的关系说与司徒邑听,若是不说,她看着司徒邑这状态于心不忍,可若是说了,便是对司徒宛凝不忠。
“小凝似乎颇喜欢你。”司徒邑道。“她从小便在深宅大院长大,幼时关系最好的也就是那几个同窗,后来却发现这些同窗全是为了本家势力才与她玩乐,便极少见她亲近什么人了。”
司徒邑这是在套话?虽然知道如此不好,但是顾温总觉得司徒邑这状态可爱得紧,好似在小心翼翼地来寻求自己的帮助。于是都不消司徒邑再磨上几句话,顾温便丢盔弃甲地举手投降了。
只要司徒邑一开口问她是否知道什么,她便和盘托出。
可司徒邑愣是不问,只是语速缓慢地说着一些关于司徒宛凝的事情。
末了,司徒邑说:“我不会去查小凝的事。无论她和什么人做了些什么,只要她不愿告诉我,我便不问。我甚至可以当她寻死一事不曾存在。”
顾温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司徒邑既然不准备干涉司徒宛凝的事,那么对她说那么多话,又是为了什么呢?
“可是阿温,你若是知道些什么,若是小凝愿意告诉你她的事情,还请你莫要令她失望。若是可以,也替我宽慰她几句。”司徒邑没有正对着顾温说话,脸上的神色便看得不大真切,但烛光在他面孔上跳动,没能将他眉目变得柔和,反倒是平添了几分落寞。
顾温应承了下来,觉得自己再说什么都无补于事,便静静地陪着司徒邑坐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司徒邑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装,从一旁架子上取了块湿冷的布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许是动作太过粗鲁,又或是水温太凉,脸上的肌肤转瞬间便红了起来。顾温有点儿担心,司徒邑的身体不该触碰任何寒凉的东西。于是在五月的天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个小火笼,默默地等着司徒邑擦干了手放到他手中。
司徒邑道了声谢,说:“若是我没记错,离平原县不远处便是流云城。”
“是有这么个地方。”
“那儿是岳老爷子的家乡,不过岳家似乎也因当年那件事,曾被血洗过。”
他们若是动身去了流云城,还是有可能白跑一趟,而什么收获都没有,
顾温的出发点却与常人不同,她说:“我大抵也猜得到,否则不会这么多年都不来看他一眼。但既然是血洗,当地人定然印象很深,留给我们的线索便多了。”
说罢,顾温便准备回自己的客房了。快要走至门边时,又停了下来,对司徒邑低声说道:“公子,司徒小姐很敬重你这个兄长。有些事选择暂且不告诉你,该是有自己的考量。”
翌日
岳明阳的丧礼办得并不大,只有顾温一行人以及相熟的街坊邻里、陈牧三师兄弟。
若说在看见岳明阳的尸体时,顾温才确信岳明阳的确死了,那么当这棺材被抬着放进了一人多深的土坑中,陈牧亲手用铲子往上盖了第一抔黄土时,顾温才恍惚觉得,自己以后是真的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岳明阳了。
以后在街上见到相同的、略有些佝偻着腰的老人,便再也不必去猜想是不是岳明阳改变了主意,终于到湘城来。
陈牧的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李思年这才从陈牧手中将铲子接到手中,接替了陈牧的动作,与李柏一同继续下去。
司徒邑看着顾温恍惚的神情,往顾温身后靠了一步,防备着她倒下来。
但顾温一直到葬礼结束,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她真的就只是恍惚。
余下的更多心思,都已经转移到了想要将当年的案子翻出来沉冤的念头上。
将所有的后事都办妥了,再留下刘夏处理一些可能会遇见的状况,司徒邑、顾温、远峰三人便动身去了流云城。
流云城
这地方的繁华程度有些出乎顾温的意料,她在平原县的那几年也曾听过几次流云城这地方。流云城盛产绸缎,许多人都是由此发家的。
司徒邑一行人没惊动流云城城主,只是找了家看起来大一些的客栈落了脚。
“三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店小二肩上披着抹布,很是热情。
“住店。三间上房。”司徒邑道。
远峰在他话音未落时便改口道:“两间。”出门在外不可不挂心所有的危险,若是出了事,他离公子越近越好。
“好嘞!”店小二将他们带到账房面前。
“三位客官贵姓啊?”账房先生是个白胡子老头,年纪约莫不下五六十了。
顾温留了个心眼,道:“我们都姓岳,丘山岳。”
账房先生在听见这话时,手中毛笔一顿,在纸上拖出一道墨迹,显然是想起了什么,随即打着哈哈道:“三位不是本地人罢?”
“这十来年一直随家父在外漂泊,不曾想连口音都变了,但祖籍却的确是流云城的。”顾温道。
账房先生的神色越发不好看了,一个“岳”字写得粗细不一,极不匀称,与其他的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店小二将他们引到了楼上,推开两间上房的门将人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