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了眼司徒邑所在的位置,里头的灯烛越发昏暗起来,却也没有惊动司徒邑。
“你没说过你也有个师父。”
大抵是觉着顾温这话可笑得紧,柳木格像看个未开智的小孩一般看着顾温,道:“难不成我是无师自通么?”
“你教我的法子不就是让我看书么?我还以为你也是。”顾温口吻颇为锋利,听在柳木格耳中竟然十分熟悉,他想了一阵子,觉着大抵是苏叶那小孩。
“我的确有个师父,只是在你认识我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死了很久,我便不觉着有说出来的必要。”
“嗯……还有旁的话要说么?时辰已经不早了,早些歇着罢。”
“司徒公子到年前都会赋闲在家中,你大抵也一样罢?”
顾温倒是不知道司徒邑做了那么长久的打算,须知如今距离年节尚有二月余,整整两个月,在司徒邑手中不知能做多少事情……只是眼下也被这劳什子的蛊虫给耽搁了。
“大抵是了。”
“既然还有两月余,不若过几日随我去名汉沽?”
顾温自然拒绝得毫不犹豫,柳木格却没有就此放弃的意思,他语速平缓地道:“至少要到年后,司徒邑的情况才会稳定下来。文笤如今无门无派,他能在这儿一直守着司徒邑,名汉沽却不能一直闭门不见客。”
顾温全然理解,名汉沽是个日进斗金的摇钱树。以柳木格与司徒邑的关系而言,是没有任何理由让他只为了司徒邑而牺牲那么多的。
“文笤带了个姑娘一同来,那姑娘是师父一手养大的,医术了得,有她在这儿,司徒邑出不了事。而你守着便显得多余了。”
“公子都没觉着我多余。”这话听起来都没什么底气,顾温脑海中若走马灯似的,不断回放着自己这短短的十来日中做过的事情——除了跟在司徒邑身边打转,以及帮着大理寺的同僚分析了一个案子,她还真没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
可她明明还有许多事情积压在自己心中,譬如顾温一直想追查的岳明阳的案子,又或是陆迦陵的身份,这些事情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被耽搁下来,先是司徒邑突如其来的调令,刚熟悉了大理寺的事务时,司徒邑的状况又成了这样……
“你若是想……这天底下大抵没有几个人能比我更适合。”顾温从虚无中找回自己的意识后,听见的是这样的一句话。
“什么?想什么?”顾温一张小脸上写满了迷茫。
“我记着你早先在查一个案子,流云城那边的。京城离流云城未免太远,而湘城则好上许多,方便你查案。”
听到这句话,顾温几乎在一瞬间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从来没有和柳木格说过岳明阳那个案子,即便是在流云城被柳木格救了下来之后也不曾提及过,那么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流云城查过什么案子?
想到这儿,顾温又联想起了自己当初没有问出口的疑问——柳木格怎么会知道她在流云城?还有柳木格的身份似乎也很是神秘,流云城主管他叫“爷”?
“您倒是手眼通天。”顾温的语气中不乏讥讽。
“作为师傅怎么也要对徒弟的近况有所了解吧?再加上那会儿,我不是正好在流云城附近么。”
“总之……随我回名汉沽么?”
其实柳木格是可以逼她去的——顾温还欠他许多“要求”,不知为何却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在冷风中用他没什么说服力的话劝着……
手眼通天……柳木格的“手眼通天”好似为他提供了不少便利。一个念头忽然从顾温脑海中冒了出来,若是她也能做到手眼通天,有自己的人,那么一直困扰着她的许多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无论是这些身份神秘的人,还是查岳明阳,甚至找出自己占据了的这具躯壳的原本身份,都需要大量人手,而且是除了顾温自己之外不能被任何人得知的人。
她得招兵买马。
这不是顾温第一次做招兵买马敛人手的事,顾温前世那种身份……不可能每回都单打独斗。
既然这个念头已经被定下来了,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在哪儿实施了。
这个念头在京城肯定是不可能被实现的,至少不可能单纯靠顾温自己的能力实现,且顾温自问还不至于愚蠢到在天子脚下招募一批近似于死士的人。而整个大宋国之中有哪一座城池,离京城足够远,最接近于不受皇帝制约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全然没有争议,一定是湘城。湘城地处边陲,一直有多股势力,明里暗里都不少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也既是说顾温的态度有了动摇,她在考虑去名汉沽。柳木格对这个认知颇为满意,极其温和地笑了笑,示意顾温继续说下去。
“流云城主……之前的流云城主为何那般称呼你?”
柳木格眉毛微挑,显然没听懂顾温的意思。
顾温张张嘴,几番欲言又止之后才显得很有些窘迫地道:“爷。”
果不其然,在听见这字眼的瞬间,柳木格愣怔了片刻,却很快笑了起来——不是那种明朗而肆意的笑,是遮遮掩掩却又藏不住的笑。
“咳……”柳木格清了清嗓子,多少将笑意掩盖下去了些,为顾温解答道:“他怕我。”
“为什么怕你?”
柳木格没有继续回答她的问题的意思,道:“一个问题。”
斤斤计较。顾温腹诽道。
“随我去么?”柳木格直勾勾地盯着顾温的眸子,大有得不到回答不罢休的意思。
“流云城主为什么怕你?”
柳木格轻声笑了,道:“我派人打他了,你信么?”
顾温自然不信,可也不全然怀疑——主要是她彼时的意识并不大清醒,这会儿试图回忆起流云城主当时的样子,却并想不清楚了。
“多送了你个问题,你的答案呢?”
“等公子的状况好些就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