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
如果说婚姻有起点就有终点，那恋爱不也一样吗？恋爱的终点是个岔路口：不是分手就是结婚。
谈一辈子恋爱？对我来说就是嫁给一个人，然后跟他厮守一生；对小美来说是享受一辈子谈恋爱的感觉，对象是谁不重要。很可能，她压根儿就没有只跟一个人谈的想法。
反正她跟李傲霖，我不看好。
关我屁事。打住。操心自己的吧。
芊芊又作妖了。
一直在作，但这次，已经突破我底线了。
一个发布会，2000万预算。团队她找的，我根本不认可。为了把屎盆子扣我头上，她“让”我去对接。
呵，才三个月，副总的位置还没坐热呢，未免太着急了点。
“老薛那么抠，20万的合同都审半天！多批一万跟切他一块腹肌似的！关键是，腹肌这玩意儿，他还真没有！”
胖姐把我逗乐了。
“腹肌长我这儿来了——被你笑的。”
“下午开会，贱人说她也要参加。咋办？”
“该咋办咋办。我不顶这雷。”
“她来干嘛？”芊芊坐镇主位，对着胖姐，抬抬下巴。
“公司这五年的品牌发布会，供应商都是胖姐对接的。当然，我们每一年都是通过竞标的方式确定的。今年按理应该也一样。更何况，你还推荐了新的供应商。”我解释着。
这会，靠我一人还真开不了，必须拉上助力的。
“你们以前找的那几家都不行。没必要比了。”
“不比怎么知道行不行呢？”胖姐忍不住呛声。
“没事，芊总一再坚持，一定有她的理由。看看方案吧！”
哦，要找二十个明星来给发布会站台，原来猫腻在这呢。
“我觉得挺好的。李总认为呢。”
“们确定，就目前的预算，能请得到ppt上这几位吗？”
“这些我们都能联系到，看价格档期了。”
“嗯，价格和档期。那也就是说，有可能是别的艺人，对吧。”
“差不多级别的，谁有时间请谁来呗。”
“离发布会预定时间不到20天了，罗总，差不多可差很多哎。”
“前年我们请德云社还提前俩月协调时间呢！”
“德云社都是我哥们儿，你要找谁？一个电话！”
“这样，明星艺人这块，我们放一边，你们做的预算是一千万。我们聊聊剩下一千万怎么花。现场舞台搭建200多万。什么舞台啊。不就在千禧年酒店办么？那儿最大的宴会厅也就800平。都搭些什么啊。”
“负责舞台的同事做的，今儿他刚好有事没来。回去我们问问哈。”
“还有媒体宣传这块，500家媒体，300万的媒体红包，2000多篇稿子。我想问，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啊！你不懂。”
“亲，她连我们怎么发稿都要管吗？这点信任度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合作啊。”
“我们是甲方，钱是我们出的，怎么不能管——”
“你们做你们的，相信你们都是专业的。”
“不是——”
“那我觉得今天这个会根本没意义。”
“怎么没意义——”
“就走个形式！咱们都把方案做出来了，难道这大姐会拿着我们的方案给别人做啊？”
第三次打断我了。忍不下去了。
“谁说我要用你们方案了？”
“我们公司法律顾问是王军律师，业内很有名的。”
“你威胁谁呢？”胖姐也不想忍了。
“我没有威胁谁呢，就是提示一下，你们一旦侵权，后果很严重。”
“侵你妈权，就你们这漏洞百出狗屎一样的烂方案，打印出来我都心疼浪费墨盒！”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想跟他们合起伙来蒙公司钱，意思意思得了，非得这么明目张胆，把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弄成不好意思？”
“胖姐……”我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赶紧眼神示意她不要撕破脸。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胖姐站起来，当场拿起ppt，一页一页撕了。
“这个，扯淡。这个，很扯淡。这个，纯属扯淡。市场那么透明，价格一问就知道，你们还敢这么报，明摆着要么眼瞎，要么心术不正。倒是说说，你们是眼瞎还是心术不正？”
七八个头发五颜六色年纪跟芊芊差不多的小孩们巴巴地看着芊芊。
“说说呗，咱一项一项对，把你那没工夫过来的同事叫来，我等他。老娘正愁晚上睡不着呢，有的是精力奉陪到底！”
“你滚！给我滚！！！”
芊芊突然发飙，声音尖厉无比。
胖姐一阵冷笑，已经不管不顾了：“好好的公司，被你祸害成什么样了？该滚的人，是你！！”
两人隔着桌子，叉腰对骂起来。
我发誓，我出生以来从未如此密集地接收过这么多的污言秽语，从动物种类到人类器官乃至动物和人的排泄物数量，都堪称人生之最。
空气弥漫着一股核弹马上就要引爆的味道。
小孩们也加入芊芊的阵营，集中火力攻击胖姐。
糟糕。胖姐急了。
我得发声了。
她抄起会议桌上的花盆，已经准备对着芊芊砸过去。
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起来。
啊～～～～～～～～～～～
小美跟我说，要勇敢。不要害怕表达。
好，我听你的。
但我说不出话。我只能喊。
我来不及发出有条理的声音，我只能胡乱大叫。
啊～～～～～～～～～～～
胖姐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我。
花盆悬在空中。
会议室所有人都愣住了，齐齐看着我。
会议室外的办公区，所有工位上的员工也都站了起来。
啊～～～～～～～～～～～
杜阳和高董也过来了。
我终于喊不动了，筋疲力尽地看着众人。一个个地，都石化了。
胖姐已经放下花盆，芊芊也闭嘴了。
我推开杜阳，走出会议室，看了高董一眼，没说话。他别过脸去，也没有想跟我说话的意思。
都知道怎么回事。说出来，恐怕彼此都难看。
已经够难看了。那就让我来当最出丑的那个好了。
事后，胖姐说，我一嗓子喊了一分多钟，把所有人都吓着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控制不了自己。
骗你们是孙子，我当时心里非常害怕。我很怕胖姐的花盆砸下去，我的工作没了，我的收入断了，我的离婚计划也泡汤了。
那我的人生，就真完蛋了。
一百零三
从健身房回家路上，杜阳给我打电话，高董让我写个检讨。
“胖姐呢？”
“下午就收拾东西走人了。没跟你说？”
“……没有。”
“自己主动辞的。”
“哦。”
胖姐和小夏，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现在，我剩一只胳膊了。
一百零四
检讨什么呢？电脑上敲进去的每个字都那么恶心。
越写越来气。
不行，这火不找个人发泄一下，明天没法上班。
“徐辛，你过来。”
丈夫在外面傻乐，追个几百年前的谍战剧，毫无营养。真受够了。
“干吗关了？我还看呢。”
“我叫你呢。”
“干嘛？”
“过来。”
让我泄泄火。
“饶了我吧。天天的我哪受得了。”
“我哪有天天！”
“你算了吧！多大年纪了都。”
行，你说的，算了就算了。正好。
一百零五
一颗万艾可小一百块。师兄每次还只舍得用半颗。知足吧李英男，有多少中年夫妻早过上无性生活了。
譬如谢太。
谢先生出差快一个月了。坐他大腿上献殷勤的女孩更多了。
想必谢太习惯了。电话都不打一个。秘书倒是汇报得很勤快——不是跟谢太，是跟谢老板。
英冲也确实来得勤。
这段时间为办画展的事，他和谢太没少接触。
想不通，男人外面快活，怎么还能抽出一份心思监督内人。
也对哈，大清帝国才亡多久。皇上干的事，现在有点钱就可以照做了。
“这三幅画放在这里，倒是合适。”
“我是照您交待的条件找的，天窗也封上了。不用担心白天太阳晒进来，温度突然升高。”
“我说我担心了吗？”
夜里12点，谢太回头莞尔一笑，身后人收起得意神气，好像一个想讨好老师的学生，因得到的夸赞远不如预期，骤然失落。
“教堂是你的主意，不是我的。加分了。”
身后人咧嘴一笑，这才走到谢太边上站住了。
“夜里看画，跟白天看，有什么区别吗？”
“有些东西会活过来。”
“呵，我以为人晚上睡觉，画也睡呢。”
谢太不言语，在画前慢慢走，不时发出几声叹息。教堂里很安静，听得很清楚。
“我是粗人，一直搞不懂这些怪人。”
谢太兀自看她的画。
“嫌耳朵不好看就割下来，割下来不说，还给画下来了。画倒值大钱了，那也是他死好久之后的事了。理解不了。”
“世间能有几个做到像他这么坦诚的。大部分人发现自己的短处，第一反应否认，掩饰都来不及。如果他能看见自己心脏长什么样，也会下手的。”
“掏心掏肺，这么来的。”
“差远了。”
英冲看着谢太。显然不太明白这句话具体所指。但谢太不解释。
话里明显带着贬义。
“不是短处。我认为。”
谢太转过身来看他。
“是欲望。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英冲也看着她。
彼此沉默着，谁也没把眼神从对方脸上挪开。
灯突然灭了。
月光透过教堂的花窗玻璃照进来，落在画中天使掬起的手上。
只一缕，便足以勾起更多光，更多亮。谢太的眼睛，像天使的幽幽合唱，激动起来。
一百零六
男人女人那点事，远没有艺术震撼。但还是不妨提一嘴。
黑暗中，女人又在月光褪去之前在画边看了好久，男人却无法自证自己说的话，匆忙拿起地上的包，一边掩盖下体反应，一边转身离开了。
这次试探，貌似男人输了。
一百零七
“你不锻炼了吗？上周来就没看见你。”
“不想去那么勤了。”
“哈，坚持不下来了吧？”
“那倒不是，我很喜欢运动。妹子人也好。每次练完超级有成就感。”
“那咋回事儿？被盯上了？”
“见面跟你说吧。电话不方便。”
“……你就说，这个年纪，我如狼他应该似虎才对啊。管一周三次叫天天，哎，那我后半生怎么办？性生活不过了？索性我也别一周五次了。身体练起来了，欲望也起来了，他那边跟不上，我这不自讨苦吃么。”
“妈呀，这是个大问题啊！”
“是吧？不离真不行。”
“那你也不能守三年婚内活寡吧。”
“忍着呗。也没别的招儿了。”
“你一个已婚女人，好歹经验比我丰富才对，怎么能把日子过成这样。李英男，我鄙视你。”
“你不也空窗两年多？”
“通往高潮的道路又不止男人那玩意儿。严格来说，阴道的快感主要还是取决于女人自己。下回你试试这个。”
“……跳蛋？”
“嗯，这个牌子我用过，很不错。”
“……不会漏电吧？”
“……你敢图省钱买淘宝山寨货试试。”
“链接发给我。”
“不会用你随时问，没什么丢人的。”
“嗯。”
“也别太上瘾。再怎么说也是自己跟自己玩，玩着玩着再把师兄忘了。”
“我倒想。”
“英男，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嗯。”
“离也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天不会塌的。”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