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
那天我刚想请小美吃饭，李傲霖的电话就来了。我很知趣地跟她说改天再约，起身要走，忽然听见她在电话里提到老谢。
“……谁？她爸是谢长江？哈，有意思。那我更得去了。”
“怎么了？”
“走吧，一块儿瞧瞧。熟人作案，咱也看看熟人的真面目去。”
路上她跟我说了原委：艾英的继女，谢长江和前妻的女儿，一个叫姜小白的姑娘，在同学家过生日会，对方也是个富二代，把李傲霖请去唱歌了。姜小白因为李傲霖没答应她生日会给她唱，急了。私下让男朋友跑卫生间，偷拍了李傲霖撒尿的照片，要挟他。双方争执起来，李傲霖把偷拍的男生给揍了。
现在各路人马都在往使馆区赶。
“使馆？哪个使馆？”
“格鲁吉亚。就在别墅区里面。进门得登记。带身份证了？”
“带了。”
“过生日这孩子不是外国人吧？”
“不是！中国人。”
“那还行。”
“就是有钱，没别的。”
门口保安根本没要看证件，就让填了个身份证号。
“到访事由？”
“商务谈判。”
别墅门敞开着，能瞥见艾英在跟李傲霖说着什么。我站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她不会以为我专门看她笑话来了吧？
“进来啊！”
小美喊我。
以为就以为吧。
房间里富丽堂皇，一派生日气氛。男男女女，各种皮肤。黑胶唱片机播着Frank Sinatra的歌，跟一张张年轻面孔十分不搭。
艾英告诉小美，她都处理完了。小白也道过歉了。男孩的医药费她会承担。
李傲霖点头确认，跟艾英强调小美是他的律师，未尽事宜找她就行。然后就把眼光投向我，很陌生的样子。
“哦，介绍一下，李英男，我大学同学。好朋友。”
“你好。”
“你好。”
好奇他怎么会来这种场合“卖唱”。小美替我问了。
客户的孩子过生日。代言了他家矿泉水。第一个拿到的代言，有知遇之恩。懂了。
艾英看我一眼。
“出去喝一杯？”
“这儿好多酒呢。出去喝多浪费。”
“那些我都要带走的。都是父母手心里的宝，喝多了再出点乱子谁担待得起。”
小美一笑，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这是别人家的酒”。
艾英看懂了，解释道：“Amy妈妈去加拿大生三胎了，二孩在我家呢。这儿没一个能主事的大人，那就我来吧。”
“你们认识？”
一个蓝头发女孩子探头过来，盯着我们仨看。
喊艾英小妈。
“岂止认识。我们都二十年老朋友了。”
听到这句，李傲霖面露意外。
“这点事，用得着动用你这么多关系？小妈，你最近功力退步了哈。”
“那是。你大了，越来越能折腾了。我一个人罩不住了。”
“偶遇，偶遇而已。放心。她功力还在。”小美一定是故意的。
“那就是看她笑话来了呗？”这小姑娘。
“让你学乖你觉得没劲，笑话我就是笑话你。你不正想让人关注么。”
“他不买账啊。”小白瞅瞅李傲霖。
这什么道理。不答应你就偷拍人家？
“傲霖，再有下次，你直接报警。不用叫我。我来不来都一样。”小美盯着艾英说。
一百零九
酒自然是喝不成了。难得有个机会可以不用和男朋友偷摸见面，小美怎么可能浪费在客套上面。
“下次吧。邮箱给我，我回去给你发和解协议。你再好好查查你闺女手机。”
“行。”
“你跟我们走吗？”小美问我。
“我跟艾英再待一会儿。”
司机一脚油下去，直接开到谢宅。
“还是自家舒服。你不介意吧？”
“不会。挺好。”
还是花园上的老位置。还是夜里。黑黝黝的，一眼望不到什么东西。
“小美跟他很熟吧？我看她直呼其名。”
“应该是吧。”
我料想她下一句会问，不是离婚律师么，怎么改娱乐业方向了，赶紧抢在她前面解释。
“她说最近有可能上一档综艺节目，估计所里给安排的任务吧。”
“这样。”
“怎么样了，你给老薛找的。”
“他又求着太太复婚了。”
“哦。”
“女人终究还是比男人念旧。”
“你也帮我找一个呗。”
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怎么那么二百五啊我。
艾英果然吃了一惊，扭脸盯着我看。
“你想让我背叛师兄？”
这是什么话。明明是你先挑的头。
“我是说，帮我找投资人。我想把队伍拉出来，自己干。”
赶紧拉回来。虽然我自己都觉虚伪得可笑。
“想走陈晨的路啊。”
心下一沉，脸上也一沉。
“她是她，我是我。现在自己创业的女生多了。”
“……不是好时候。”
她语气严肃起来。
“改嫁就是好时候了？”
“实话说，给师兄介绍比给你介绍容易。”
她显然看我挂不住脸，大笑。
“别那么经不住逗行吗。”
“艾英，你能跟我说点真心话吗？”
“一直都在说呀。”
“咱们是真朋友吗？”
“你说呢？”
“朋友之间，才可以这么开玩笑。你开玩笑可以，但不能老这样，拿我当乐。”
“你也可以拿我当乐啊。像小美希望的那样。”
“她没这个意思。再说我一点儿也不了解你。你从来不说。”
“真没什么可说的。我的生活很乏味的。”
“我总觉得你跟别的太太不一样，你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怎么说呢……我，不喜欢怀念过去。我的人生只有两个时间段，今天和明天。今天用来活着，明天用来希望。”
“活着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吧？希望呢，你还想要什么？”
“希望有天我也能变成老谢。”
“秃头你也不在乎？”
“还糖尿病呢。这些算什么，剃光了戴假发呗。女的对自己狠起来，比男的狠多了。”
“最近这帮太太在组织学拉丁舞。你要不要去。”
“不行，我肢体太差了。学不来那个。”
“差才好呢。一点点学，慢慢跟她们把关系搞起来。你都会了，她们也不跟你玩了。”
说白了就是让我当垫脚石，陪笑脸，好让太太们的优越感有地方显摆呗。
一百一十
艾英跳得真好。
太太们果然都围着我寒暄了。
她暗地里冲我眨眨眼，悄悄离开了。
其中一位太太还问起徐辛的公司，我赶紧跟她加上微信，聊了好久。
看来徐辛那天还真给她留下深刻印象了，连他公司在哪儿她都记得。
我不禁有点儿后悔，当时让徐辛跟这帮太太断了联系。
一百一十一
“早删了。”
“加回来。”
“不。”
“这是难得的机会啊！上次我一时冲动，我的错，你赶紧加她，我都跟她说过了让你加她。”
“……你又找艾英去了？”
“啊。那天遇见了，索性就厚着脸皮提了几句。”
“……艾英让你找人家的？”
“嗯。”差不多吧，懒得解释了。
“那我更不能加了。”
男人真要命，总在不该软的地方软，不该硬的地方硬。
“现在不是要脸的时候！自尊先搁一边，扎到钱是第一要紧的。”
“不是搁一边的事儿。拿走就没了！”
跟我甩脸子？你有什么资格甩。
“我想辞职了。”
摊牌吧。
“奇友没法干了。3000万，我再拼命，也完不成的。谁都完不成。”
“上半年不还有俩月吗？差多少？”
“多了。胖姐走了，小夏也快了。我一个人也只有一张嘴、两条腿，拼什么拼啊，再拼出毛病来。”
“辞职不就亏了吗？骑驴找马呗。”
“骑着也累啊。下来找吧。”
我掏出健身卡，健康管理卡，拉丁舞班VIP卡，美容院刚续的按摩卡，甩在桌上。
丈夫明显愣了一下。
“上周我去做了个全面体检，乳腺增生，中度脂肪肝，心脏也不太好。”
“心脏怎么了？”
“说是没大毛病，可一到晚上就心慌，睡不着。”
丈夫沉默了。
“不是爸那次摔倒，我都没请过假。十年了。再能跑的机器，也早到了该保养的时候了。我打算月底发了工资就辞。从现在开始，不能熬夜了。11点以后别敲我门了，睡不找我也得躺床上。”
“你别太着急。我会想办法的。”
“行啊，你想。我先保命。健康第一。”
“嗯。”
得好好调整一下自己了。小美凭实力单身，艾英凭实力不单身，我争取凭实力离婚。再跟芊芊高董耗下去，早晚得心脏病。
真想跟小美一样，可以穿得很性感，没对象就到处玩，有对象就认真谈，时间一抓一大把，不用被孩子丈夫工作框死在这里。
想把婚离漂亮，我得先变漂亮才行。
一百一十二
谢太精力真好。连着打了三天麻将。输了几百万。
一箱箱的现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