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
“怎么会搞成这样？！”
“想好几天了……离婚计划只能暂缓。我打算拿出一年时间，跟高董死磕到底。你帮我把法律责任降到最低，要是能拿回钱，该给你的提成，我一分不会少。”
“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行，都是提前收费吗？没有事后收钱的。”
小美目视窗外，语气很冷。
我一直看着她，等着她转过脸来。
“你别看我，我不想跟你说话。”
“小美。”
彻底不理我了。
“英小美！”
“你怎么这么傻呢！！”
小美突然拍桌子，吓我一跳。
“再难，也有我，还有高阳啊！”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再也不许有那种念头了，听见没有！？”
是的，我把站上SD100楼顶、差点儿轻生的事，跟她说了。
一个人憋着太难受了。
必须得找个出口。
想来想去，就她合适。
她是个阳光满满的树洞。每次我俩在一起，都是我在抱怨生活。她从来不。我需要这个小火炉一样的朋友，只要靠近就能感觉到温度，暖暖的。于是我也暖和了点。
我边点头，边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
“我错了。”
她丢回我一个鄙夷的眼神。
“收起你的尬笑吧。谁遇到这种事能笑得出来啊。知道你怎么想。”
她真知道么？我怎么想？
“放心，我不说。”
“嗯，任何人你都别说。太糗了。”
我走到小美身边，不管不顾地抱住了她。分我一点能量吧，我实在太需要了。
“你他妈的……我都多久没哭了。”
一百五十五
“怎么着。想好了没有。”
“我想上厕所。”
“就地解决。”
芊芊瞪着师兄，师兄也瞪着她。
“200万不是小数，又不是我个人的钱，我真没法决定。”
“那谁能定。”
“我给你他电话，你找他去！”
一百五十六
李英男，流氓真不好当啊。
丫给我一电话，我都不知道是谁的，还得偷摸发信息问杜阳。高董，是为难你的那个王八蛋吧？杜阳说就是他。
我让丫打。丫冲我要手机。我不想给丫的。丫急了，张嘴不打就算了。
“你说不打就不打？你说了算？！”
我拿碎一角的啤酒瓶怼她脸，姿态够凶的了。
“那你想怎样？！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丫冲我喊。
“闭嘴！按我说的做。”
“不一直在按你说的做吗。”
丫还顶嘴。
其实我够淡定了，是丫跟咱隔着马里亚纳代沟，听不懂我的狠话，还白我一眼，相当轻蔑。
突然想起磊哥跟我说过：人心特微妙，你要是被她看出怂了，哪怕就一丁点儿。这事儿就玩不成。必须耍狠，从心里彻底给她吓唬住了。
我想那招必须出了。
大学时，丫张大勇在篮球场上跟人冲撞起来，对方几个人要围着丫打，丫躲到我身后，让我救他。我看他们三打一，不服，冲上去厮打。
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有个男生拿瑞士军刀在我面前晃，我急了，上前一把用手抓住了刀刃，楞是把凶器夺过来了。
大勇这孙子晕血。看着我手上的血就软下去了。
被我们宿舍笑话了一年。
没想这事被他记了二十年。二十年后居然还拿来跟我套近乎搞流氓假仗义那套，坑咱钱。呵，真他娘的无语。
但我的血没有白流。
回想当初的莽撞，我并不后悔。
不是说帮谁不帮谁的事，咱坚持原则、伸张正义是为自己。
哪怕今天要用同样的手段，流一样的血，为了你，我也得找回当年的勇气才行。
一百五十七
师兄接下来的“壮举”简直让我傻眼：他看着芊芊，用玻璃片在胳膊上划着，一道，两道，三道，划得很深。
顿时鲜血直冒。
“给你5分钟，让他现在就同意付。否则，你也看到了——”
师兄话还没说完，姑娘一拳头砸过去，正中他左眼。
师兄当即捂着眼睛倒下了。
姑娘趁机上去，手忙脚乱一通踢打，趁师兄没反应过来，从他身上夺回手机。
师兄缓过神来，又扑过去抢。
姑娘赶紧跑。俩人围着圆桌，一个跑，一个追。
“你个假黑社会！”
姑娘拿起桌上的餐盘徐辛丢掷。
师兄左躲右闪。
红姐和两三个服务员站在门外，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的，东西砸烂声四起，和我一样揪心。
怕事的小服务员小声提议进去看看。
红姐拿出钥匙，刚靠近门锁处——里面又没声了。
红姐又缩回手，示意再等等。
服务员各自拿来工具，从擀面棍到扳手，做好进去平息纷争的准备。
包间内，芊芊不知怎么弄的，竟然用几张椅子把师兄困住了——师兄被叠成罗汉的椅子困在中间，出不来了。
芊芊很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赶紧抓起手机打电话。
“喂！舅舅，救救我！李英男找人把我绑架了！要200万！”
“跟她没关系！”
师兄边扒拉椅子边喊。
芊芊愣了愣，冲电话匆忙回了句“你等一下”边把电话挂掉，开始拿手机拍视频。
师兄这回真急了。我也替他着急。最担心的事好像马上就要发生了。
“老虎不发威，叫你当成病猫啊！”
师兄奋力推开椅子，三两步冲到芊芊面前，一个侧身飞踢，将姑娘手里的手机踢飞——呃，怎么感觉有点帅？
又反转了吗？
并没有。
姑娘愣愣地看着师兄，一动不动，那表情，就像刚杀了人。
“你把我弄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师兄脸色煞白，胳膊上、大腿衣服上，全是血，喘着粗气说道。
“是你要弄死我！然后又自残！你什么意思！”姑娘显然也快崩溃了——明明受害者是她，怎么看起来她更像行凶的人？
师兄可能也才发现自己血洒了一身，不禁腿一抖，硬撑，笑得勉强又夸张。
“我是流氓，我乐意。”
很快，芊芊手机响。是“舅舅”。
姑娘偷偷瞥一眼“流氓大哥”，犹豫该不该接。
“大哥”赶紧冲过去捡起手机，摁断。
电话又响。
“大哥”再次摁断，发了条信息给“舅舅”：“别打了。办完告诉我。我就回去。”
没一会儿“舅舅”回了：“你跟她在一起？”
“什么意思他？”
“……我发的信息都不带标点符号的，你发的不一样。他看出来了。”
“诈我呢。”尽管还扛着演流氓，大哥含量已然不足了。
“他应该是以为，我被李英男挟持了。”
原来信息里的“她”不是指芊芊，是指英男啊。
看师兄表情，他也才明白过来。
一百五十八
杜阳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以为她旁边站着高董，不想接。小美替我接了。
“你让她赶紧来公司一趟，高董同意了。”
“同意什么了？”我大吃一惊，冲电话喊。
“同意你提的条件了。”
小美和我几乎同时站起来。
“快来公司签合同！”
一百五十九
我坐上小美的车，直奔奇友。路上她一边让芒果做原始股补充协议，一边叮嘱我：一定要把付款日写在今天。
“这么急？他能答应吗？”
“你不提他肯定拖。我就怕他反悔。先提出来，他答不答应再说！”
以我对高董的了解，十有八九不可能。
但小美很坚持，直接把我拉到财务办公室坐下，死等。大有“你们不给钱我们就不走”的意思。
我想她是被我跳楼的事刺激到了。
付姐她们也为难。都知道怎么回事。公司能做主的，只有高董。一切得看他的意思。
结果……大出我所料。
高董，签字了。
“收到了？”小美问我。
“嗯。”
258万。一分不少，即时到账。
一百六十
小夏、杜阳、胖姐、还有鲸鱼姐……她们都来了。还有已经顺利卸完货的姗姗。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已经9点了，突然想起她还要哄娃睡觉，不好意思极了。
“我去我去！正巴不得出去喘口气呢！带娃太累啦！”
加上我和小美，今晚绝对是个girls’night。
自奇友大规模裁员之后，杜阳就建了个离职群，现在我也被正式拉进去了。鲸鱼姐是被胖姐拉来的。我和她，因为之前的“过节”，彼此看对方都有些别扭。胖姐瞧出来了，一个劲儿地打圆场：
“翻篇了翻篇了！大家相识一场不容易……以后啊，说不定你还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今天我带鲸鱼姐过来，就是想表个态——俺们不计前嫌，你也别跟俺们客气，有好事招呼着点儿，做生不如做熟，你说哩？”
什么都不必说了，喝酒吧。
今晚这酒，必须喝到位了。
“这是我大学同学，这次能顺利拿到钱，多亏她了！”
“得了吧，哎，她杀熟一门灵，先卖惨，再卖乖，搞得你不为她赴汤蹈火都不行！”
“被你说的好像我真有这么不要脸似的。好吧，就当我是这种人！不要脸的感觉，爽啊！”
姐妹们不约而同扔白眼过来，我厚着脸皮举杯，嘴角就一直没掉下来过。
开心呐。
“来，愿我们都能在新的一年里，重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