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雷薪琳、宾妮等(著) 夜语秋(改编)2023-03-13 20:0012,738

思绪纷乱中,苏玖儿随意扫过摆满书房的遗物,却被一块红布吸引了目光。

苏玖儿走了过去,看着红布好奇道:“这是什么?也是贤侯爷的东西吗?”

文骏一把掀开红布,露出了底下的一排模型,介绍道:“你见过的,都是些他做的模型,只不过搬到了这里。”

苏玖儿以前看到的都是零碎的,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贤侯爷所有的模型排在一起,略感震撼。

目光一一扫过,苏玖儿突然皱眉:“这里怎么没有昼水号?那不是侯爷设计的第一艘船吗?”

文骏也皱眉道:“说来奇怪,侯爷说当时府上意外走水,唯独烧毁了昼水号的模型。”

苏玖儿一愣,脑海中蓦然浮现了张大人的话——

“当时各个关卡都没有‘三道疤’的消息,也不知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苏玖儿突然道:“文骏,你还记不记得‘昼水号’启航之日是哪一天?”

文骏一愣,转身拿过《九霄志》翻了几页,手指停在了一个点上,沉声道:“五月初五。”

苏玖儿呆在了原地,一时间,那些纷繁杂乱的线索纷纷涌入了脑海——张大人的话、昼水号的意外、死去的父亲、三道疤的出现……

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的东西,原来背后都与……

苏玖儿神色一喜,立刻转身跑出了骏王府。

留下文骏一人,一脸的莫名其妙。

跟踪了几天阿奇,终于摸到了他偷偷来去的清风山。

可是,走了半天,一路都山高林密,鲜有人迹。

寒狰环顾四周,微微疑惑:“这地方……怪不得我们找不到。”

叱兰走在他身边,谨慎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不能掉以轻心,随时可能会有吟雪阁的人出现。”

寒狰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前行片刻,叱兰却突然问道:“殿下近日饮食可有变化?”

寒狰一愣:“没有,和大家吃的一样,为何这么问?”

叱兰沉吟片刻,又道:“也对……可能是我多想了,只是因为殿下和克哈一同中的毒,但殿下迟迟没有毒发,我在想能否找到些区别,或许就能找到解药了。”

寒狰蹙眉:“嗯,我也一直奇怪此事。但吃穿用度上,我和克哈并无两样。不过应该与这些无关,不然吟雪阁在水井里下毒,不是更为直接?”

叱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未再言语。

两人很快就到达了地图上的地点,可是四处查看一番,却并未发现异样。

寒狰疑惑地看向叱兰:“确定是这里吗?”

叱兰低头再次确认了一遍,才困惑地点点头:“嗯,地图上显示就是这里。”

说着,将手中地图和阿奇的行动记录一起拿给他看。

寒狰草草扫过,却突然皱起了眉头:“不对!”

叱兰惊讶地看向他:“你发现什么了?”

寒狰快速道:“若这里真的是毒源,那阿奇每次回去都应直奔各大冰库。但你看这几次,他都直接回了太子府,而且接下来几天也没有动静。”

叱兰一顿,神情有些犹豫,半晌,又猜测道:“也许是为了避人耳目,拿回猉毒后晚些行事?”

寒狰却摇了摇头,沉吟道:“他若真的发现有人跟踪他,怎么会再次行动?除非——”

叱兰恍然大悟:“除非他是故意为之,引我们至此!”

寒狰沉声:“是陷阱!”

两人惊觉不妙,急急转身离开,却已经晚了——

一张大网突然从天而降,将二人死死困在了其中。

这网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织就而成,叱兰翻出随身携带的赤猉工具尝试半天,都没有拉出半条口子。

眼看夕阳西沉,叱兰越来越焦急,担忧道:“这张网若想找到突破口并不难,只是需要些时间。但若不能在天黑之前逃出去,只怕要被他们抓走了。”

她在一边忙乎,寒狰却一直环顾四周,没有动作。

此刻听她说完,他却突然道:“吟雪阁的人不会来抓我们的。”

叱兰诧异地看向他。

寒狰沉吟片刻,继续道:“如果这条线索是阿奇故意留给我们的,那他一定早就发现我们怀疑他和太子了。按道理说,吟雪阁的所作所为已经败露,他们第一件事就该抓住我们,怎么会等我们这么久,甚至掉进了陷阱,也不来抓我们呢?”

叱兰微微一怔:“难道说……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此举只是在拖延时间!”

目标不是他们,那只可能是——

寒狰一愣,神色担忧地看向九霄城的方向。

“苏玖儿……”

清晨,刘福伺候着文骏刚洗漱完毕,身后突然一阵疾风突起。

文骏被吓一跳,定睛看去时,竟是一脸焦急的寒狰。

文骏一脸震惊:“寒兄,你怎么来了?”

寒狰顾不上解释,只急急道:“苏玖儿在你这吗?”

文骏一愣:“玖儿,她怎么会在我这?”

寒狰神色凝重:“她不见了。”

文骏呆住,半晌才疑惑道:“怎么会呢,是不是出去买早点了?”

寒狰凝眉摇头:“和安堂被人下了迷烟,我和秦大夫都昏睡过去。她的气味消失了,能在九霄城内遮蔽乾人气味的人没有几个,若不是你,就一定是文婴!”

文骏神情愈发惊怔,喃喃道:“皇兄,怎么会……”

寒狰冷声道:“怎么不会?!你告诉我,昨天文婴有没有来找你?”

文骏一愣。

刘福讷讷道:“大殿下昨日确实来过……可是……”

话音未落,寒狰已经在原地消失了身影。

文骏和刘福对视一眼,赶紧追了上去。

猎猎疾风不知从哪里刮过来的,吹得人面目生疼。

苏玖儿挣扎了一下,悠悠醒转,疑惑地睁开了眼睛,却瞬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身下是冷硬的石头,胳膊贴着石头伸出去,半截悬空,正搭在巨石嶙峋的悬崖之上。

苏玖儿倒吸一口凉气,一下爬了起来。

她还未回神,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醒了?”

苏玖儿猛地回头,才看见文婴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她咽了口口水,抑制不住的有些心慌,勉力挤出笑容,道:“大殿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有事派人往督查卫通传一声不就行了,何必这么——”

文婴微微一笑,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你明明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还演什么?”

苏玖儿笑容一滞,只能放弃蒙混过关:“诶,不是我想演,是我不明白,殿下明明已经胜券在握,为什么还要抓我……你该不是想拿我要挟寒狰吧?可寒狰那个家伙不听劝,只要你抓了我,他一定会跟你拼命……不然,你悄悄放了我,我回去不跟他说,咱们天下太平?”

文婴不置可否的挑挑眉:“若是要挟他,我带你来这做什么。”

苏玖儿心跳有些快,声音讷讷:“是啊,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文婴笑容愈深,狡黠地眨了眨眼:“苏巡使这么聪慧,不妨猜一猜?”

苏玖儿悄悄往后挪了挪,不动声色地往下看了一眼。

只见其下断崖峭壁,巨石嶙峋,悬崖下则是滔滔江水,轰鸣着往天际流去。

苏玖儿心下忍不住一抖,战战兢兢道:“这里是清风山……下面是露江……江水往东去,掉下去,就归于大海,再也不会有人找到我了……”

文婴轻笑一声,赞许道:“不错。你们都已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带你来这里。我抓你,是因为你居然是我计划里的一个意外……苏玖儿,我低估了你,不,应该说是我低估了你爹——苏涣。”

苏玖儿一愣:“我爹?我爹怎么了?”

文婴挑挑眉,似乎有些无奈:“当初我明明设计的那么很巧妙,连截获密信的孙大人都无法猜到我们在哪里交易,但你爹,却悄悄识破了我的安排,还偷偷跟上了船……”

苏玖儿一惊,顿时明白了来龙去脉:“船?!孙大人说,关卡都没有穆延的记录,你们是走的水路!那一年,五月初五,难道,你们上是‘昼水号’?!”

文婴神情赞许地点点头:“不错。”

“可是昼水号遇到了海妖,空船归港……”苏玖儿喃喃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你并不是要去交易的,你是去杀穆延、夺火种的!”

文婴点点头:“对。”

一切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苏玖儿有一些恍然,喃喃道:“但结果……”

文婴冷声接口:“但结果你爹这个无耻之人,竟然混在船上,偷走了火种!我找了他十年,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何人识破了我的计划,又如何全身而退!但我没想到的是,原来他为的根本不是乾猉……他为的是……”

苏玖儿的流泪瞬间流了下来:“他为的是忽然得病,活下不去的我……”

当年,她突生怪病,苏涣焦虑异常,有一日,几个老猉人突然说,猉国“圣物”可治百病,那之后不久,爹爹就去了猉国办公务,却原来……是为了火种……

文婴看着苏玖儿,慢慢面露狠色:“我找了你爹很久,我一直猜不透,到底什么人拿走了火种,又究竟要用火种做什么!若不是他,我早就控制了猉人,不用再花十年研制出这种毒!可每当我预备完成我的计划时,你,你爹,都会出来扰乱我……苏玖儿,你还不知道吧,你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他边说边慢慢走了过来,脚步悠闲坦然,看在苏玖儿眼里却步步杀机。

苏玖儿忍不住心下发抖,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你计划以毒逼走猉人,能影响你的只有解药……所以,难道是因为,你发现有人不受你的毒的控制?”

文婴点头,回答得毫无保留:“没错,那个人,就是寒狰。他一直没有毒发,让我对他身边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但当我知道,你在十年前患过一场大病未死,而苏涣却得了怪病病死后,我就知道,我终于找到那个隐藏得这么深的贼了。”

他越走越近,然而苏玖儿已经退无可退。

半个脚跟已经悬空,脚下砂石哗啦啦地掉下悬崖,沉入滔滔流水中,发不出半点声响。

苏玖儿心中慌乱异常,只能强自镇定地盯着他的眼睛,抱住最后一个筹码:“可是,你若是杀了我,火种也会随之毁掉吧?太子殿下,你不是想要火种吗?”

文婴却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你想错了,当年我要火种是为了控制猉人。但我现在我有了这种毒,已经不需要火种了。我带你来这,是为了你和火种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

说着,猝不及防间地伸手一推——

“啊——”苏玖儿忍不住尖叫一声,身子顿时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飞速坠下了万丈深渊……

将将入夜,文婴刚回到太子府时,寒狰突然从天而降,挡住了他的去路。

开口第一句,便开门见山道:“苏玖儿呢?”

文婴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地看向他,尚未开口,寒狰身后,文骏便一脸急切地追了进来:“皇兄,是你抓了玖儿吗?她人呢?”

文婴目光扫过二人,挑挑眉,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怎么,玖儿姑娘不见了吗?她不见了应该去她家找,来我府上这是何道理?”

文骏心下一松,皇兄果然不是坏人,也不应该是坏人。

他忍不住喜上眉头:“这么说,你没有抓玖儿了?”

文婴不置可否,目光似笑非笑地略过他,对上了寒狰的视线,语调轻缓道:“寒殿下这是不信我?”

寒狰冷冷逼视着他,抬手将一枚玉佩直直举到了他眼前:“你以为苏玖儿有那么傻吗?”

文婴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玉佩果然不在了。

文骏的喜色凝在了脸上,他愣神一瞬,赶紧一把拿过寒狰手里的玉佩,仔细辨认片刻,神色越来越震惊:“这是我皇兄的随身玉佩……皇兄?”

最初的一怔过后,文婴的脸上便又换上了那副温雅的笑容,说出口的却让在场的人呆在了原地:“既然都有证据了,那我便认了吧,苏玖儿,我把她杀了。”

寒狰拳头一紧,眼睛里瞬间冒出一股怒火。

文骏不敢相信他竟然亲口承认,一时有些找不到语言:“皇兄,你,你……为什么呀?你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杀玖儿?”

文婴挑挑眉,理所当然道:“既然她已查到我的头上,便再也不能留了。”

文骏嘴唇微微发抖,怒火伴随着深沉的痛楚袭上来,让他的嗓子有些发哑:“你既已承认你杀了玖儿,所以,我们的推测都是真的?你是吟雪阁的主事?猉人中的毒,都是你下的?还有,还有皇舅,皇舅也是杀的,对不对?”

文婴轻嗤一声,似乎觉得他幼稚的不可理喻:“明知故问!阻碍吟雪阁的人,都得死!”

话音刚落,寒狰突然冷声道:“文婴,你滥杀无辜,毒害猉人,恶意挑起两国战事,就不怕皇帝责罚吗?”

文婴听完着这意料之中的一句话,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又是那副无辜的神情:“谁亲眼看到我杀人了?谁又亲眼看到我下毒了?呵,你们是动不了我的。”

他话音刚落,黑暗中突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他们动不了!我还动不了你了?”

文婴猛地回头,却见刘福护着定坤帝,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定坤帝目光中压抑着怒火,恨声道:“文婴,看你干的好事!前几日你进宫说猉人在九霄城闹事,我还信以为真,若不是骏儿告诉我你做的这些事,我还被你蒙在鼓里,你可是当朝太子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文婴不答,面不改色的盯着他片刻,突然轻声道:“您不该来这里。”

看着他的神色,定坤帝微微蹙眉,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但是,到底是亲生的儿子!

这时候,不能让他成为猉国的靶子。

定坤帝暗自压住怒火,稳住语气轻声劝道:“文婴,你交出解药,咱们平息了此事还能与猉国恢复邦交,至于你,还是乾国的太子,只要以后不干政,想必猉国不会太为难你的。”

文婴闻言,却嗤笑一声,目光轻慢地扫过在场众人,笃定道:“不可能的,他们不要痴心妄想得到解药,我要的就是猉国打过来。”

文骏一惊,忍不住大声道:“皇兄,你清醒一点。”

文婴冷哼一声:“我比谁都清醒,如今专门针对猉人的毒已经研制出来了,他们若是打过来,我便能用毒控制他们,他们没有解药,只能乖乖地听我差遣,你们说,这样的话,我们乾国是不是天下无敌了。”

定坤帝听着他阴毒的计划,忍不住气得发抖,怒声道:“混账!”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不好意思,太子殿下,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随即,大门被推开,竟是叱兰带着本应该葬身崖底的苏玖儿走了进来。

文骏一愣,目光打量一下完好无缺的苏玖儿,忍不住惊喜地喊了出来:“玖儿,你没死?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死的。”

苏玖儿微微一笑,而后看向嘴角含笑的寒狰,交换了一个“一切准备就绪”的眼神。

这盘棋,马上就要落幕了!

苏玖儿收起微笑,转头看向神情震惊的文婴,正色道:“从我们怀疑你是吟雪阁的主事开始,就在想怎么引你出来,可惜苦于没有证据。但幸运的是,我们却发现,我有可能就是大家苦寻多年的火种。”

昼水号,五月初五出航,而那天,苏涣也去了。

这个重叠的日期,成为了打开一切谜团的钥匙。

苏玖儿顿了一下,继续道:“穆延带着火种与吟雪阁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昼水号上,而那个时候,我爹也出现在昼水号上,火种莫名丢失,我爹回来之后,我的病情居然好转,而我爹也中了奇怪的毒,却不敢问医,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若是声张的话,就会连累我与我娘亲。”

文骏一愣,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火种真的在你身上?”

苏玖儿点点头:“没错,而且,我们还想到火种或许能解猉毒,因为平日里我与寒狰相处最多,其他的猉人都出现了返祖现象,唯有寒狰只在我与他长时间没有接触的时候出现了症状。我发现我与火种有关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寒狰没有出现返祖现象,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火种的关系,火种很有可能是猉毒的解药。”

说到这里,苏玖儿微微一笑,目光盯住了已然沉默的文婴:“为了证明此事,我们只能引你露出马脚,可万万没想到,你却想杀我。也是因为你,我知道了我体内的火种还可以解猉毒。所以,你才想杀了我,毁了火种。可惜啊,我与寒狰早已服用了叱兰的猉元石,所以,当你推我下去的时候,叱兰救了我。”

随着苏玖儿的话,文骏渐渐恍然大悟。

他身边的定坤帝却仍旧一脸茫然,莫名其妙的看看众人,忍不住插嘴道:“到底怎么回事?火种又是什么情况?”

文骏赶紧行礼:“父皇,回头我再一一向您禀明。”

话音未落,沉默着的文婴却突然大笑着鼓起了掌:“好,好,很好,我果然小看你们了。”

叱兰看着癫狂的他,微微凝眉:“文婴,你若现在交出解药,猉国会非常愿意与乾国和平共处。”

文婴看看叱兰,再看看围在身前的众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最后,甚至笑到直不起身子。

众人冷眼看他癫狂大笑,俱是沉默不语。

笑声渐熄,文婴直起身子,抬手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才带着点轻蔑道:“你们以为赶走猉人就是我的目的吗?”

定坤帝蹙眉:“文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文婴转身,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了过去。

一直凝神戒备的寒狰,目光一凝,脚下瞬间微动,闪身护在了定坤帝身前。

文婴攻向定坤帝的拳头,在尽头堪堪受阻,滞在了寒狰宽厚的掌心里。

他目光一冷,立刻侧身,划拳竖手,砍向了寒狰的手腕。

寒狰面不改色,闪步上前,与他缠斗在了一起。

两人你来我往,眨眼便过了百战。

寒狰在以武立国的猉族都难逢敌手,此刻居然与文婴打了个不相上下,不禁心中一跳,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凝神扫向文婴腰间,佯装一个侧攻,转身时突然回撤,一把拽下了文婴系在腰间的一个香囊。

香囊离身,寒狰鼻尖微动,突然脸色一变,大声道:“你不是文婴,你是……”

喊到一半,又不敢置信的住了嘴。

那个名字就在嘴边,他却一时不敢喊出口。

文婴看着他,突然缓缓抬手,从脸上摘下了一张人皮面具:“寒狰,你终于找到我了。”

面具之下,竟是一张猉族特色鲜明的脸。

还有脸上,那狰狞的三道疤痕。

众人一时都震惊的活不出话来。

半晌,叱兰才喃喃道:“怎么是你?”

定坤帝震惊过后,忍不住身体微微一颤,失声道:“你,你是谁?我的文婴呢?”

这一声“文婴”让文骏瞬间回了神:“你不是我皇兄?你是,三道疤?”

苏玖儿瞬间恍然大悟:“穆延?你是穆延?难怪你刚才对寒狰招招致命,却又招招留情。”

被她指着的穆延冷笑一声,轻蔑道:“我筹谋这么久,不惜毒害猉国的子民,你们以为我要害猉国吗?你们错了,我要的便是猉国发兵攻打乾国,要的是猉国一举歼灭乾国,从此,猉国便不再惧怕极夜,猉人将成为这个世上最强的族群。”

定坤帝扶着文骏,脸上尽是惊恐之色:“你疯了,你疯了……”

从他拿下面具的那一刻,寒狰仿佛震惊的失去了言语,直到此时,眼神中才露出了浓浓的失望,他张了张嘴,终于说出了分别多年后的第一句话:“穆延,我没想到,你居然变成了像你父亲那样的人。”

穆延轻笑一声,显然对这个失望不置可否,他眼神中泛着可怖的疯狂:“寒狰、叱兰,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你们和我一起,杀了这乾国的皇帝,等猉国的大军攻进来,整个乾国就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了。”

文骏一愣,本能地挡在了定坤帝面前。

穆延说得异常笃定,这是他坚定践行了多年的道路,如今,终于胜利在望,他不相信寒狰会不动心。

寒狰却看着他,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穆延,在我看来,猉国与乾国只有合作才能共存。”

穆延一时不可置信,呆了半晌才狰狞了神色,大吼道:“我不要共存,我要的是猉国独强。”

说完,他神色一顿,仿佛突然想到了原因,恶狠狠地看向苏玖儿:“是因为这个女人对不对?!你不该动情,是这个女人毁了你,毁了我们共同的理想。”

寒狰看着这样的他,神情越来越绝望,哑声道:“穆延,这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你执念太深了。”

说着,他的身体忽然微微抖动了起来。

苏玖儿惊觉不妙,大喊一声“寒狰”就要跑过去,就被穆延闪身挡在了中间。

穆延盯着寒狰逐渐难以自制的神情,露出了满含期待的笑容:“很长时间没与火种呆在一起,毒发了吧。寒狰,我有解药,你若是听我的,杀了乾帝,寒狰,杀了乾帝,我给你解毒,给所有中毒的猉人解毒。”

他的声音轻而坚定,仿佛又是当年狼狈出逃漠北的少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寒狰,你还记得我们说过的话吗?离群索居,才能让人冷静、清醒,不被情绪左右。”

眼前这个成年穆延的声音,混着记忆中少年穆延的声音,一起刺入了寒狰越来越混乱的意识……

颗颗冷汗从寒狰的额头滚落了下来,墨黑的瞳孔逐渐变浅,一抹荧蓝一闪而过……

苏玖儿看着寒狰眼中一闪而逝的幽蓝,心中一慌,赶紧大声喊道:“寒狰,你清醒一点,寒狰,你看着我,我是苏玖儿,你看着我……”

寒狰挣扎的神情一滞,抬头看向苏玖儿,瞳孔中的墨色终于慢慢恢复了过来。

穆延蓦然回头,看着苏玖儿,目露凶光:“只有你死了,寒狰才会听我的,只有你死了,这世上除了我,就没有其他解药了。”

说着,突然拔剑刺向苏玖儿的胸口,没等旁人反应,叱兰突然闪身,直直挡在了苏玖儿面前。

穆延赫然一愣,手中长剑下意识微偏,贴着叱兰身侧刺了过去。

叱兰却面不改色,不退反进,手中寒光一闪,毫无犹豫地刺向了穆延的胸口。

只听一声微微的嗡鸣之声而过,幽蓝的猉元石从穆延破开的胸口滚出,碎落在地上,眨眼化成了一滩水。

叱兰旋身落地,手中寒刃归鞘,手柄上宝石璀璨夺目,正是当日“文婴”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苏玖儿趁机跑到寒狰身边,紧紧牵住了寒狰的手。

温度传递,火种的治愈起效,寒狰终于慢慢恢复正常。

穆延怔怔地看着叱兰,癫狂神色慢慢染上了痛苦:“没想到,关键时刻,心软的竟是我自己。”

叱兰微微抿唇,狠下心来,将匕首架在了穆延的脖子上,郑重道:“穆延,只要你交出解药,我会设法带你回漠北。”

穆延不言,扭头从恢复正常的寒狰,看到正将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叱兰,慢慢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半晌,他才停下了笑声,轻叹道:“叱兰,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说完,又突然凑到叱兰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叱兰一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还未等她说话,穆延却已经转向寒狰,声音中依然是乖戾的疯狂:“寒狰,我还是从前的我,但你们已经不是了,我不会死的,我还有退路。寒狰,猉国和这个女人,你只能选一个了。”

话音刚落,一个烟雾弹突然从天而降,砸在了众人中间。

浓烟瞬间冲天而起,模糊了空间。

待烟雾散去,穆延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寒狰一愣,立刻道:“是阿奇。”

门口脚步纷乱,大门洞开,严阵以待的禁卫军终于得令冲了进来。

定坤帝震怒不已:“一群废物,人都走了才进来。”

天子雷霆之怒,禁卫军首领身体一抖,立刻跪了下去:“陛下息怒,小人不敢轻举妄动。”

定坤帝刚要继续斥责,刘福突然嗅了嗅鼻子,疑惑道:“什么味道?”

话音刚落,一个禁卫军急匆匆跑了进来,回禀道:“有一间屋子烧起来了。”

刘福恍然:“闻着好像是药材的气味。”

寒狰闻言,瞬间神色一变:“是解药,解药被他烧了。”

纷乱暂息,众人回到和安堂时,已是深夜时分。

穆延不仅在眼皮子底下逃走,还烧毁了解药,这一结果让大家都有些挫败。

厅堂中静默片刻,寒狰想到刚才情形,突然看向叱兰,问道:“他走时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叱兰凝声:“他说,解药在我这。”

文骏一愣,立刻期待地看向她:“解药在你这?什么意思?”

叱兰却拧着眉微微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猜……”

说着,顿了一下,突然低头从怀里拿出了文婴送与她的那把匕首。

匕首是精铁所制,锋利异常,刀柄上镶嵌着华丽璀璨的宝石,熠熠夺目。

然而——

叱兰微微诧异,突然发现宝石旁边居然有一个微不可查的小小按钮,她伸手轻轻一按,一声细微的咔嚓之声突然传来,刀柄应声弹开,一个小药丸从里面掉了出来。

大家一时都惊讶不已。

文骏:“这是解药吗?怎么只有一颗?那,给谁呀?”

叱兰沉吟片刻,看向寒狰:“应该是给你的。”

话音刚落,秦湘宜带着卡卡进了门,看到大家都在,连忙问道:“怎么样了?解药找到了吗?”

……

秦湘宜拿着小小的药丸,仔细研究半晌,还是摇头叹口气:“这药丸虽小,但是却有几十余种药材,最难的是,有一味药材十六年才能长出来,返祖的猉人,怕是等不了那么久。你们还有其他法子救他们吗?”

她话音刚落,卡卡就砰地一下跪在了地上,眼泪直直流了下来:“我求求你们,救救大家吧,秦大夫,玖儿姐姐,求求你们,救救他们,救救我爹吧……我爹,我爹已经不行了……”

苏玖儿被他抓住衣角,一时心里难过异常,却又无能为力,嘴唇翕动了几下,到底是没能说出什么。

卡卡看她神情,心里一慌,另一只手又去拽寒狰的衣角:“殿下,之前在牢里的时候,我对你不好,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对,殿下,我求你,求你救救我爹,救救他们吧……”

说着,低头趴在地上,不断磕头哀求。

苏玖儿微微侧过身去,忍不住红了眼眶。

室内一片沉默,一时只有卡卡的抽泣和哀求声。

片刻,叱兰突然起身,走过去将卡卡拉了起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救你们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好不好?”

卡卡一愣,立刻喜上眉头,眼看又要跪下来道谢,叱兰赶紧一把将他拽起,哄着送出了门。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卡卡千恩万谢的走远了,叱兰才低头进了和安堂。

见她回来,憋了半天的文骏立刻吼出了声:“叱兰,你什么意思?需要时间?给点时间?你想做什么?你是想用玖儿的命换猉人的命吗?”

秦湘宜闻言一愣,不可置信道:“什么用玖儿换猉人……什么意思?”

大家神情一顿,一时都低下了头,不敢回话。

苏玖儿见状,夸张地哈了一声:“你们在想什么呢?谁说救人就必须牺牲自己的。”

秦湘宜却依然焦急异常,一把抓住苏玖儿,急急道:“什么牺牲自己,苏玖儿,你给我讲清楚。”

苏玖儿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哎呀,这件事情嘛,就是,我体内呢,有他们猉国的火种,而这火种又恰好能治他们的返祖。”

趁着秦湘宜愣神,苏玖儿赶紧又抢着道:“娘,这事说来话长,与爹爹有关,回头我跟你细说,总之你放心,你们大家都给我放宽了心,都瞎想什么啊,这事,很好解决的。”

文骏喃喃看向他,神情焦灼:“怎么解决?”

苏玖儿嘿嘿一笑,一脸嘚瑟:“当然是握手啊!”

说着,伸手拉起寒狰的手,有理有据地解释道:“你们想,我拉着寒狰能缓解他的症状,我拉拉其他人,应该也都能缓解吧!”

文骏顿了顿,仍有点怀疑:“你确定只是拉拉手?”

苏玖儿笃定地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我可精着呢!”

听到这里,文骏终于放下心,开心了起来:“那我去给你安排那些返祖的猉人,我保证公平公正,让每个返祖的猉人都能雨露均沾。”

说完,便脚步轻快的出了门。

苏玖儿收回视线,又对上叱兰仍自狐疑的眼神,眨眨眼,噗嗤笑了出来:“叱兰,你不会以为我开玩笑的吧?”

叱兰:“……”

“哎呀,虽然每天要与那么多人拉拉手也挺累的,”苏玖儿说着,煞有介事的捏捏肩,又突然凑近叱兰,神秘道,“不过,我还蛮想看看我拉别人的手,寒狰是什么反应呢!”

叱兰:“……”

叱兰看她嬉皮笑脸半晌,确定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终于松了口气:“我去帮文骏一起安排。”

一众人等都被说服,出门和文骏一起去安排“握手”活动去了。

最后,苏玖儿舒口气,转身看向寒狰。

从开始到现在,寒狰一直低头沉默着,一言不发。

苏玖儿心里莫名有些没底。

她慢慢走过去,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肩膀,噘噘嘴娇嗔道:“哼,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

月色清浅,笼着观星台上两个沉默的身影。

苏玖儿仰头看着天空,轻声感叹:“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呀!”

坐在身边的寒狰,沉默着,没有接话。

片刻,苏玖儿眼睛看着月亮,又用手臂亲昵地碰了碰他,正视了自己的“错误”:“你不会以为我会为了救你的族人让自己死掉吧?”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得到回答,苏玖儿只好收回目光,头伏在膝上,看向他的侧脸。

侧脸的主人安静地坐着,墨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月亮,依然不给她半个眼神儿,也不给半句言语。

苏玖儿无奈,调侃道:“从小贪生怕死的我,整天都想着能长命百岁的我,怎么会想着去死呢?你可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

……

居然还不说话?!

苏玖儿恼极,伸手捏住他的脸,将他的头强行转向了自己:“喂!”

寒狰终于看向她,却依然倔着不开口。

苏玖儿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知道七日后是什么日子吗?”

问完,又自己做了回答:“七日后就是我的生辰,一个对生辰都抱有期待的人怎会对这个人世没有眷恋?”

寒狰看着她片刻,终于开了口,却道:“你,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苏玖儿狡黠一下,抬手指住天上的月亮,故意道:“喏,我要月亮。”

寒狰噗嗤一声,终于笑了,柔声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苏玖儿看他终于有了笑脸,也跟着开心了起来:“你终于笑了。”

说完,轻叹一声,歪头靠在了寒狰肩上,娇嗔道:“你会生气吗?”

寒狰:“生什么气?”

苏玖儿眨眨眼:“拉那些猉人的手啊!”

寒狰语塞片刻,到底忍下来:“……你都不介意,我怎会那么小气?”

看他那强自忍耐的样子,苏玖儿忍不住哈哈哈笑出了声。

寒狰摸摸她的头发,看着她闹腾,笑得一脸宠溺。

苏玖儿笑半天,突然又歪头看向寒狰,兴奋道:“你不觉得那种场景很熟悉吗?”

寒狰:“怎么说?”

苏玖儿:“我拉着他们的手,像是在给他们健康长寿,就像你给我健康长寿一样。寒狰,以后的健康长寿你可点多给我一点啊,万一我嗝屁了……”

寒狰立刻白他一眼,打断了她的话:“闭嘴。”

苏玖儿捂嘴偷笑,没再说话,轻轻依偎在寒狰肩上,看着天上的月亮,久久,突然满含憧憬地长叹了一声:“好想去漠北看看啊!”

寒狰失笑,语气宠溺:“等你生辰过后,我带你去好不好?我带你去看看漠北草原,那里的天地广阔无垠,在那里,你可以自由地奔跑,不被任何事情束缚。”

苏玖儿想象着自己在大草原上奔跑的样子,瞬间笑眯了眼,信心满满道:“我们会有那种生活的。”

寒狰微微一笑,终于放松了神色,和苏玖儿一起看着清冷的月光沉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寒狰终于打着哈欠,歪在苏玖儿的肩头睡着了。

苏玖儿回头,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刚才还满是幸福憧憬的眼神,慢慢被伤感淹没,两行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圆月高悬,静静地映照着苍茫的大草原。

草原深处,鼓乐声声,裙角与兽皮丝带交缠缭绕。

大胆的曼妙少女们,在哄笑声中,轻轻扭着腰肢,红着脸舞动上来,意图吸引沉默喝酒的英俊少年。

寒狰低着头坐在群魔乱舞的中心,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对着身边的明示暗示,一概视而不见。

穆延在不远处看得好笑,跑过来一把楼住了他的脖子,调侃道:“咱们猉族的女子各个风情万种,怎么,都入不了你的法眼啊?”

寒狰白他一眼,傲娇地轻嗤一声:“哼,我寒狰一辈子都不会被女人征服的。”

话音刚落,余光扫到喧闹的人群后,一个纤细的身影,不由停住了目光。

片刻,你身影缓缓转身,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对着他突然甜甜一笑。

寒狰一怔,正要下意识起身走过去时,那身影突然裹了一圈白色的月光,然后慢慢透明了起来。

寒狰如电击般,眼泪莫名其妙地流了下来——

“苏玖儿——”

……

寒狰猛地惊醒,鼓乐、喧闹瞬间退去,才发现清冷的观星台上,只留下了自己一人。

寒狰心中莫名一慌,赶紧急匆匆下了观星台。

“苏玖儿?苏玖儿?”

“苏玖儿,你在哪?”

院子里静悄悄的,他一路跑到苏玖儿的门口时,却看见克哈竟然站在哪里。

寒狰一怔,愣愣道:“克哈,你看见苏玖儿没?”

克哈背影一僵,慢慢回过了头。

寒狰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样子,不自禁地皱了眉:“你又怎么了?”

克哈未出声,他身后的帘子却微微一动,叱兰轻轻走了过来,双眼发红地看着寒狰,半晌没有说话。

寒狰愣了一下,忽然拔腿冲进了苏玖儿的卧房:“苏玖儿!”

熟悉的房间内,卡卡和已经康复的阿布屈膝跪在一边,文骏搀扶着秦湘宜,站在一边,低着头轻声啜泣。

寒狰目光愣愣地一一扫过去,心头巨大的恐慌逐渐淹没了他……

原本古灵精怪的调皮少女,此刻安静地躺在熟悉的床上,看着像是沉沉睡了过去。

寒狰轻轻地走向床边,动作像是担心惊醒少女的美梦,神情中却期待着,她突然睁眼,又笑嘻嘻看过来,然后娇嗔地唤他——

“寒狰——”

寒狰突然想起,她刚才就是这样笑着唤他的——

在他的梦里,他想去抓他,却怎么也转不住,然后她就这样笑吟吟地看过来,轻声道——

“寒狰,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本想在七日之后,你陪我过完生辰离开的,可我怕与你在一起的日子太美好,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勇气了。我本来觉得这是一个勇敢的决定,可是却辜负了你,对不起,我给你下了药,不要怪我。寒狰,火种本是你们猉国的,它让我多活了十年,让我认识了你,现在,应该还了,就当为我爹爹赎罪吧,寒狰,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他们也都是你的子民,我不想让他们死。”

“寒狰,你还有漫长的人生,你是猉国的未来,我相信你一定是猉国最好的王。还有啊,我们之前那定情作不得数的,因为只有在月下那才是真的定情,可是漠北太远了,那里的月亮是听不见的,寒狰,对不起,请你忘了我吧……”

梦里,她带着微笑,这样说着这些绝情的话,他想抓住她,想告诉她不可以,可是他拼尽全力也抓不到她的手。

现在,她就乖乖地躺在床上,她的小脸就在自己的掌心里,可是她却再也不会对着自己微笑……

“苏玖儿,你醒过来,赶快醒过来……”

寒狰手足无措地摸着苏玖儿安静的小脸,小心翼翼地轻唤许久,终于失声痛哭。

“不,不,你不要变冷,你还有体温的,不要变冷,我不准你走,苏玖儿,你既然那么爱我就不要走……”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突然想起什么,赶紧伸手放在自己的猉元石上,将它化成一滩水,捧着喂进了苏玖儿的嘴里……

……

夜色愈深,其他人都相继退了出来,只留下了寒狰守在里面。

可是,除了最开始的哭声,这时候,房间里已经安静了许久。

克哈担忧不已,忧心忡忡地看向叱兰:“殿下会不会想不开啊?”

叱兰一愣,上前敲了敲门,轻声唤道:“寒狰?寒狰?”

半晌,里面竟没有丝毫反应。

叱兰心中一跳,再也等不及,一把推开了门。

等他们冲进去,却见寒狰竟然倒在床边,几乎就要昏过去。

叱兰神色大惊:“寒狰,你用猉元石……这样你会死的。”

寒狰闻言,微微挣了眼,却无法动弹,只看着苏玖儿的脸,轻声道:“我不在乎,就算是死,我也要和她在一起。”

叱兰一愣,终究是咽下了所有的劝慰。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苏玖儿的心跳终于微弱地响了起来……

继续阅读: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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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寒夜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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