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一段时间,裴庆远再也没有来过,而自雨亭的推广,却进行得非常顺利。
不想自雨亭建成那天,被林英英疏远很久的裴庆远,竟然把他的那帮狐朋狗友全拽过来,体会了一把“四帘飞溜,悬波如瀑,激气成凉风”的景致。
姚崇更是当场题下“自雨亭”三个字。漂亮的隶书结构严谨,端庄秀雅,有一种古朴大气的美感。
喜欢木工的阎贞甚至亲自去水车上踩了一把,嚷嚷着要做一个自雨亭小样来玩。
林英英一听,征得张贵同意后,将他做的那个小样送给了阎贞,阎贞开心得两眼冒光,谢了又谢。
在这以后,“林文英”设计的自雨亭,也算在长安城闯出了名堂,很快成了长安城豪门贵族圈津津乐道的趣闻。
跟风也好,真心喜爱也罢,凡是见过自雨亭真实模样的人,都纷纷找“林文英”前来为自家凉亭进行改造。
甚至有些人,不愿为此专程从避暑之地跑回来,便直接派人到林家,要求自家凉亭加入改造行列。
好在林英英早就想到了这种盛况,画了几种规制、风格不同的设计图,更是提前让张贵他们按照设计图备好了木材,直接按需组装即可。
因此,不仅节约了不少时间,还轻轻松松地赚了不少金子。
这日晨起下了一场急雨,林英英便没有出门,闲来无事,将自己床头的箱子打开,看着里面一排排的金铤,一铤一铤摸过去,只觉越看越爱,不由抱着箱子睡着了。
梦里,她看到长安城的达官显贵排着队抱着金子上门求她设计,开心得合不拢嘴。
正乐着,却忽然看到林巧巧挺着肚子站在身后朝她招手:“三娘,这才是你的归宿。”
林英英吓醒了,只觉心跳如鼓,看着箱子里的金子才平静下来。
金钱果然可以给人安全感。
她算了算,这些金子确实够她衣食无忧的过完后半辈子,等再过几年闯出了名堂,阿爷自然不能再随意摆布她的婚事,到时候,她就离开家,广阔天地,说不定大有作为。
正想着,忽然听到林文显在门外喊道:“阿姊,姊夫来了。”
这话说得奇怪,林英英反应了一阵才知道他说的是高平。
虽然并不欢迎这个人,可高平毕竟是林巧巧的夫婿,再加上刚刚的梦,让林英英有了几分不安,只好略微梳洗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一进正堂,便见高平大喇喇坐在首位。
高平见林英英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开始指责:“最近三娘很忙啊,天天同县主一处,可还记得你那有孕的阿姊?”
林英英忍着气:“阿姊上次来信说没有去终南山避暑,邀我有空去陪她,可惜我这边一时脱不开身,但我也派人送去了一些上好的越绫给阿姊消夏。”
高平又哼了一声:“你还算有良心,你堂兄呢?天天给贵人设计什么自雨亭,也不想着孝敬孝敬他……阿姊?”
原来是奔着自雨亭来的。
林英英只觉得讽刺,可林巧巧毕竟是自己的姐姐,只好好言好语说道:“阿姊有孕,自雨亭因有流水偏阴寒,不适合孕妇,堂兄给其他人设计的时候,也强调了这一点。孕妇消夏可以,但最好不要久留,阿姊如果嫌热,姊夫为什么不送阿姊去终南山消夏呢?”
“还不是你阿姊自己不肯。”
高平更不耐烦了,“我不过是说你们有自雨亭不想着长姊,你们就这样多道理,真是牙尖嘴利,就算你阿姊用不上,你阿姊的舅姑呢?”
“阿姊的舅姑和我们……”一旁林文显刚想说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便被林英英拉住了。
封建时代,女子活得本就艰难,如果再给林巧巧冠上一个“不敬舅姑”的罪名,那性子懦弱的林巧巧,恐怕更难在高家立足了。
于是林英英忍着恶心说道:“姊夫说得对,八郎不得空,改日我和文显就上门一趟,让阿姊带我们看看高家花园,再决定将自雨亭建在何处吧。”
高平这才露出一个“算你识趣”的笑容:“这样最好了,也别改日了,明日午后,我让你阿姊等你。”
高平说完,便一挥袖子离开了。
等高平离开,林文显忍不住抱怨:“阿姊,你何必答应他,你看他那副样子……”
林英英轻轻一叹:“无论他是什么样子,可长姊的终身也只能依靠这么一个人了。更何况,阿福他们也能多赚一份金子不是?”
次日,林英英和林文显,好好收拾了一番,坐着马车,带着礼物,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来到位于宣阳坊的高宅。
宣阳坊位于长安城东部,西北隅靠近皇城,东临东市,北临平康坊,同平康坊一样,也是名门贵族之家的聚集地。
高宅虽比不上苏府广阔,但也比林家大多了。而且高家父子擅长营造,所以整个宅院处处体现了营造中的巧思。
林英英初看时觉得惊艳,看多了便觉得过于繁复了。
两人一路被高家的仆人带进花园。
高宅花园面积不大,不过也开出了一方小小的池塘,池塘边有座精致的攒尖小亭。
亭里的林巧巧一见他们,便挺着肚子,亲自出来迎接。
“三娘、文显,我可把你们盼来了。”
看到林英英,林巧巧想起上次叮嘱林英英不要再用“林文英”的身份抛头露面,如今又有求于她,一时有些羞愧,举止也更加殷勤。
林英英怕林巧巧摔着,急忙跑过去扶着她:“阿姊,小心。”
林巧巧笑着摆了摆手,愉快地带着两姐弟走进凉亭。
出乎林英英意料,凉亭里竟然还坐了一个陌生的大肚子娘子。
那娘子衣着华丽,梳着繁复的发髻,一看便出身富贵之家。
那娘子看到他们到来,只淡淡瞥了一眼,便转头看风景。
这么骄傲……
“三娘,这是许二娘,是吏部尚书李相的儿媳。”
林英英只觉得奇怪。
既然是尚书儿媳,那自然不可能没有拜帖突然来访,可如果是早就约好的,那高平不可能提前不知道,那为何偏偏安排自己今日拜访?
这让林英英不得不多想。
而且,眼前这个许二娘对他们的态度,分明只是将他们看作为她做事的下人。
与其说是对自雨亭感兴趣,还不如说是想要指使他们做事吧?
林英英撇了撇嘴,林文显直接垮下了脸。
“三娘、文显,快坐。”林巧巧连忙赔笑,“许二娘人特别好,我怀孕后,她经常和我分享一些需要注意的事。”
又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又拜了相……
林英英心思一转,这李相恐怕就是李义府了。
此人不过是一因文章做得好抱上了还是皇子的圣人的大腿,再加上会做表面功夫才一路青云。
不过风评并不好,更是因为“笑中有刀,又以其柔而害物”被称为“李猫”,真是猫知道都觉得委屈。
眼前之人既然是那位“李猫”的儿媳,恐怕也不是什么好鸟。不过即使如此,也是他们林家和高家惹不起的存在。
林英英看着林巧巧夸张的笑脸,心里非常难受,却又无能为力。
然而还没等他们落座,许二娘又不高兴了。
“林家大娘,你都嫁入渤海高家了,怎么还是这么小门小户的见识,不懂规矩?竟然让内弟进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