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面涅将军到
陆壳儿2023-12-28 21:113,389

  说话间,鬼樊楼外吵吵嚷嚷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街道司的一帮青衫子推着沙石泥土到了,楼前有台阶,不方便上车,于是,雷照便要拆了楼门垫在台阶上。雷照等人,是少数可以进出樊楼的青衫子,这也足以证明官家对街道司的信赖。

  他们到了楼内,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不许郭昶问话,雷照就大喇喇地告诉他,地面之上全乱套了。那些个难民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各种打砸抢,不过不要紧,他们刚出手,就被禁军逮着了。只他一路走来,就逮了五六十个那么多。

  当然,城内的难民太多,根本抓不完,但勤王师星夜兼程,竟然已到城下,他们是西北折家军,等着官家下旨才能进城,不过,折家将军进城来了,老人家打仗打上了瘾,见了一个难民要烧百姓房子,一刀过去就把人砍翻了了。

  雷照直呼其大丈夫也,城内的难民哪里见过真杀人?只以为被官府抓住,等待他们的也会是充入兵籍之类的,更何况他们还等着李让进城,向官家要田呢。折将军砍出的一注血,可把他们惊醒了。

  “折将军声洪如钟,他是从南熏门进的,站在看街亭吼一嗓子:‘谁再敢生乱,老子见一个砍一个’,那难民们哪敢再造次,一窝蜂地都往城外逃,拦都拦不住啊!”

  董安笑着:“你就别胡编乱造了,折将军哪有那么野蛮?我看,你要是做了将军,就是那个蛮将军。”

  “蛮将军有什么不好,能驱敌安国就是好将军。”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郭昶由衷感叹,清剿鬼樊楼,已经大势已成,只待最后抓捕楼主归案。

  “好了好了,别闲聊了,这条密道这么长,你们得赶紧动手填塞了,别一会儿呲溜一下,滚个楼主下来,咱们一群人,谁也对付不了。”

  “嘿,他敢现身,俺雷照打爆他脑袋!”

  对付楼主,尚轮不到他出手。

  李元惜、胡敏学早前从密道进入垂拱殿,将事实报与赵祯,赵祯当即做出安排,李元惜因与苗昭仪同为女性,便负责照顾昭仪,胡敏学总览宫内防务,而狄青仍旧穿着一身黄门内侍的衣服,隐藏身份来保护他。孟良平发出的密信传进宫内后,赵祯便只在月华宫活动,静待楼主上门,因此,楼主此番出现,可谓是自投罗网。

  按理说,这些小黄门出身平常,专精于伺候主子,又长居于祥和安宁的宫内,乍见刀剑这种煞物,不说抵抗,折身逃跑才是正常应对,然而,偏就在月华宫小黄门这里,樊楼主再进不得一步。

  小黄门手持长槊,出招十分狠厉,樊楼主手持重锤与他几次交手,还是不能取胜一招半式。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是小黄门的气势,闯关的楼主却气急败坏,从来他不知宫中竟有如此猛人!

  “你究竟是何人?总不会连姓名都不敢报吧?”

  对面的人拿一双清冷的眼神望着他,像面对一只垂死挣扎的死物一般。

  “狄青!”

  楼主心下讶然:难道是西北赫赫有名的面涅将军狄青?

  狄青挥出长槊,速度之快,楼主甚至不及反应,锋利的槊锋已然抵在脖颈处,紧贴着皮肤,温热的血与冰凉的刀剑之气融合,好险他的脑袋就要搬家了,当真慑人。

  此槊为马槊,高出人半个身子,全用铁制,槊杆漆黑,上刻云纹,槊锋足有一臂之长,槊锋锋刃八面,面面锋利,如同宝剑,刃上有破甲棱,威力无穷,无论鱼鳞甲、明光甲,或者锁子甲,都能轻易破开,更不说血肉之躯,在此槊面前,更是不堪一击。

  宋以步兵为主,骑兵甚少,多持斩马刀杀贼,骑马的将领中,多用刀剑斧枪,并非不爱槊,而是槊造价昂贵,制造工序繁琐,耗时颇多,百杆槊中难遇一良槊,更不消说,槊的槊杆皆为木质,能抡得起铁制槊杆的人,还能耍得自如的人,少之又少。

  “你死定了!”狄青用力后刺,楼主仰身后摔,避过锋芒!

  这边缠斗之时,胡敏学率着皇城司亲事官从各处赶到,包围了楼主,持兵器厮杀过来。

  楼主总以为自己功夫绝世,可在甲士动手之前已先控制皇帝,如此自信,却不料今夜却连月华宫宫门都杀不进去,更不可能杀死赵祯皇子。他毫无蔽身之物,只能先行自保。

  一时间,刀光剑影,重锤出入其间,铁器铮鸣不绝。楼主本就对付狄青很是吃力,如今又有许多苍蝇般嗡嗡捣乱的亲事官闯入局来,恼得他好像吞了颗火石,浑身上下都要烧起来了。

  “今日本有伤在身,战败不耻,不如先行退去,来日再战!”他暗忖道,欲抽身撤退,须得杀出重围,照面却有一股黏糊糊的液体扑到身上。

  所有人几乎瞬间停止动作。

  楼主嗅到这粘液的气味,甲士们擎着的火把因此格外扎眼。

  “灯油!”

  他远眺,可见到不远处垂拱殿的火光,灯火重重,想是后路也被禁绝。

  事已至此,退无可退,只能豁出性命去进。

  樊楼主将手里的重锤丢到一旁,解下腰带,再脱下衣衫,在他将衣服扔往地上的瞬间,手势忽然向前抖起,腰带变作一条银鞭,劈头就向给他泼油的胡敏学打去!

  胡敏学是从李元惜身上学来了火攻的好处,与其死弟兄,不如用巧劲。他有自知之明,楼主功夫有蛮力也有巧劲儿,出招不按寻常法式,诡异非凡,绝不是他能攻破,是故,只能试试火烧。

  楼主突如其来的银鞭叫胡敏学躲避不及,他只听耳边风声噼啪断裂,转头看去,身后的立柱也被银鞭啃下了大块的皮,直到右耳剧痛袭来,才发觉断裂的不止是风,还有他的半个耳朵和侥幸没有皮开肉绽的一条命。

  楼主手执银鞭,奋不顾身地劈杀狄青,狄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始至终不忙不乱,稳重自如。

  月华宫内,李元惜手持斩马刀,守护着官家四口。自打她和胡敏学从密道一路钻进垂拱殿后,赵祯便不准她再回去,留她到苗昭仪和徽柔公主身边,照顾她们的安危。

  小皇子不喜打打杀杀,听得外面动静害怕,哭得厉害。徽柔懂事地拿手捂住他的耳朵。

  “捂住,弟弟,捂住就听不到啦。”

  “怎么样了?”赵祯担心地询问。

  李元惜透过门缝向外窥探,狄青一招一式,犹如神人,令她向往。

  狄青原是御马直的一名骑兵,被延州知州范雍赏识,在军中做了散直。宝元初年,元昊叛乱,任延州指挥使纵横沙场,与元昊死战,十分骁勇。作战时,面带铜面具,披头散发,犹如收魂的恶鬼,出入敌军如入无人之境,西夏军只要听说他的名号,眼见他的旗子,便要丢盔弃甲、四散遁逃。

  宋夏边境乃是征战之地,武将众多,但大宋重文抑武,以致这些武将,也多是些拿不出手的秸秆将军。所以,骁勇善战、有勇有谋的面具将军,实是好武之人心中楷模。有次,李元惜做他小将,有幸入账听令,战场厮杀时,也总追随着他盔上红缨,可想当时的痴迷。

  “楼主不是对手,”她兴奋地向赵祯报捷讯:“狄将军果然神威!”

  赵祯听了,虽说心里松了口气,但也不敢大意,毕竟身家性命、帝国命运都在这一战中。

  李元惜回头看去,官家小声地安抚着昭仪和两个孩子,他是一个好丈夫与好父亲,也是一个好国君。李元惜忽然心生感动,想到自己火烧藏经阁,本是极大的忤逆,然而赵祯依然愿意相信她,让她来做自己与家人面对危险的最后一道防线,足见其睿智与仁厚。

  “官家,假如我不烧藏经阁,你真打算……”

  “你有丹书铁券,我能奈你何!”赵祯故作埋怨,见李元惜颇为内疚,便放缓语气,说说自己的心里话:“我是一时糊涂,差点成了另一个楼主。其实,作为皇帝,深锁宫城,我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手眼通天,看透每个臣子。人心本就复杂,世间又艰险多波折,谁又可能没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呢?”

  “官家真这么想,还是小皇子出生,一时高兴的主意?”

  “就算真是一时高兴,也来不及更改了。”赵祯提到,赦免罪犯的旨意已交由吕夷简去草拟,不日即可公布于世。孟良平那一句“水至清则无鱼”,至今盘旋在他脑海中,他想到一件事:“听说你在大火中背出孟卿的匣子?”

  李元惜向官家抱拳下跪:“的确有这样的匣子,元惜还没有开匣,是因为等候皇城司来审理。官家,孟良平实属冤屈,李元惜恳请官家明察秋毫,替孟良平平冤昭雪!”

  “朕答应你,他会得到清白。”赵祯承诺:“此次清剿,孟良平居功至伟,朕需与他这样的贤臣携手,治理好这个帝国。”

  李元惜喜不自禁,赵祯不愿再被门外厮打之声左右心情,借机向李元惜具体了解他们下洞后的经历。

  于是,李元惜便将入洞后前前后后发生的事都与官家讲了,谈到钱飞虎的重伤、小叔壮烈的牺牲,官家深为之痛惜,可喜鬼樊楼今日终得覆灭,可慰小叔九泉下之亡魂。钱飞虎不辱使命,若伤重难返,理当当厚恤其亲眷。

  至于小骡子的身份,也是他始料未及的,本欲再讲几句,门外一声顿喝,再次惊了圣驾。

  李元惜从门缝窥去,只见狄青长槊在手,如苍龙对白蛇,劈开鞭花,直破长鞭手柄,楼主脱手扔掉长鞭,长槊立止向前,同时向下击打,只用槊身,倏忽间打断了樊楼主两只手臂,楼主痛叫一声,踢腿扫来,狄青回身落肘,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肘下所击的楼主腿骨,顿时碎裂。

  樊楼主瘫倒在地,全无之前的威风。

  李元惜的心情跟着激动起来,拽开门去看,只见狄青站在门后,颔首而立,手里的长槊稳稳地立在地上。

  鬼樊楼楼主已被擒获!

继续阅读:第三百章:拉起!落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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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青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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