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安石有大材
陆壳儿2025-12-06 15:263,448

  李元惜与孟良平两人有说有笑,一道上了街,准备回街道司去,可巧不巧的,路上又遇到件趣事。有人去酒楼要账,他进了门去,半个酒楼的食客都跑出来了,围在酒楼外喊着退钱,他们的动静又吸引了不少百姓围观,据那些食客所言,要账的那人臭得很,有他在,根本没法吃饭,上了桌的菜沾了臭味,他们决计不吃了。

  李元惜觉得好玩,便也拉住孟良平,与他一起在店外看热闹,凑到门前,果然闻到一股呛鼻的脚臭,再仔细一看——好家伙,里面那人不正是王安石吗?

  王安石光着脚踩着地板走来走去,剩下的食客也憋不住,匆匆逃离。伙计赶不出要账的,掌柜的见食客都跑了,只好拿钱了事。

  原来,这家酒楼欠了鸡禽店半年七十六只活鸡的银子,鸡禽店掌柜来了几次都被推脱不给,无奈,只好让王安石来要账。

  掌柜的捏着鼻子,把几粒碎银子扔到王安石脚边,呼喝着:“快走快走!”

  李元惜看不惯他这样子,喊这掌柜:“欠债还钱本来天经地义,你叫人家亲自上门要钱已经过份,干什么还扔钱侮辱人家?”

  掌柜见是李元惜,无奈,只好捡起银子,恭恭敬敬地还给王安石,叫他穿上鞋子快走。

  “你这些饭食,还要不要?”王安石问道,掌柜都快把自己的鼻子掐断了,只想尽快驱赶他:“不要了,不要了,你要是想拿,就拿走吧。”

  王安石也不客气,去柜台取了食盒,挑了几样自己看着爽口的饭菜,提了半坛酒,说明一会儿就来还食盒,接着,穿上鞋子,收敛了些臭气,大步流星地走出酒楼。

  “又见到你了。”他仍记得李元惜,往她旁边看了眼:“这位应该就是都水监孟良平了吧?吃饭了吗?我带了三双筷子,不介意的话,一起来饮酒吧。”

  李元惜和孟良平都没曾想到,在刘一手说书铺惊艳了大家的王安石竟是这样一个又臭又怪又豪爽之人,两人对视一眼,便答应了。王安石在路边找了一处长椅,坐下后盛情邀请他们。

  “李管勾,你假托我家人,送我三十两,好意我心领,可我有十两银子就够了,多余的二十两,理当奉还。”他从囊中取出二十两,一定要还给李元惜,且向二人拜别。如他曾回复范仲淹所说,他将要回到乡下去。

  “京城花销太贵,在这里,我只是浪费钱财,学不到什么能报效国家的东西。大宋百姓,十分之八九都是农民,我只有懂了他们,才能懂得怎么去救国家。”

  “阁下用了一个‘救’字……”孟良平认为这个字用的好,便问他将去什么地方。王安石摇摇头:“这,不是我能说了算,得看吏部发我去哪里。能让我得到的官职,应该都是别人挑剩不想做的,这正合我意。”

  王安石是大才,李元惜心下盘算着,怎样让吏部重视他,让他去某个能大展宏图的地方任职,突然,她想起孟良平曾对他讲过,鄞县这个地方十分干旱,下雨时候,水连田地都没办法浇灌充足,到了夏季不下雨,河水都能干涸掉,五年中三年就在受灾,今年它的情况,比京城和陕州都要严重,于是便连忙提醒孟良平,鄞县这个地方,是否可叫王安石去试试?

  孟良平听了,极为高兴,起身面对面地来问王安石:“疾苦之地,阁下愿往?”

  王安石吃了一口肉,饮了口酒:“哪里?”

  “鄞县。”

  “什么苦?”

  “旱。”

  “为什么旱?”

  “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孟良平担心着鄞县的条件吓到王安石,不想,王安石竟然两眼一亮,扔下酒坛子,起身就拜:“王某人微言轻,不能左右自己的去处,但请水监替我谋个鄞县知县来做。”

  “你是进士,要做鄞县这个小地方的知县,是屈才了。”孟良平十分激动,李元惜见他二人能说得上话,连忙起身,“街上吵闹,走,咱们去酒楼里细谈。”

  三人去的,正是刚才那家酒楼,掌柜见王安石又回来,正准备驱逐,却见李元惜与孟良平两位大人一左一右,十分恭敬地伴着他,三人看上去都心怀喜事,李元惜向他要来酒店最好的饭菜,最好的包厢,无事不得来打搅,他纳闷之余,也只能赶忙答应,紧快伺候着。

  包厢内,三人侃侃而谈,十分畅快。鄞县苦寒,没人愿意去,去了的,有混日子等升迁调任的,也有踏实肯干的,但没有多大成效。

  “鄞县的根本问题,实在水利。”孟良平解释,只要水利功夫做足,即使天有旱,也能帮助百姓暂度难关。

  “那前任知县为什么不修水利?”

  “一方面是因为边境战事耗钱无度,度支司不得不勒紧裤腰带,地方水利便被忽视了,另一方面,是鄞县水利,非大动作不可。”孟良平拿水画线,在桌面上做出演示,说明鄞县修川渠的必要,鄞县活,鄞县周边的县也就活了。眼下宋辽战事平息,宋夏战事也将迎来转折,范仲淹也正在为改革蓄力,“我作为水监,一定也会多争取用于水利的经费,我们一起,让鄞县百姓有好日子!”

  三人干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王安石不仅愿做,且就着桌面上这张极其简陋的水线地图,还提供了自己的几个想法,都甚让孟良平惊喜:“你既然心怀天下,又有大材,就让鄞县首先见证吧。”

  这一顿酒菜吃得很是痛快,酒菜罢后,李元惜先回街道司处理公务,孟良平即带着王安石去吏部自荐。即便科举士子人满为患,官职严重不足,鄞县仍然是百被鄙弃之地,有人来请命,吏部自然高兴,更不用说,范仲淹之前知会过他们,要留意王安石这个人。于是,王安石做鄞县知县的任命很快就下发了。

  隔日,王安石便乘舟南下,李元惜与孟良平都去送行,回来后都觉得有趣。

  “天下的怪才怎么都有些怪癖呢!”李元惜感到费解,孟良平哈哈大笑:“你是说,他不爱洗澡?”

  “他日后要是进了垂拱殿,大臣们能受得了,不见得皇帝能受得了。”

  “和咱们一样,欣赏他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他不爱洗澡就避而远之?”

  “那倒也是。”李元惜点点头,孟良平故意逗她:“你知道王安石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还能有夫人?”李元惜果然惊诧不已,她好奇心顿起,连忙追问孟良平,孟良平又是一阵大笑:“听说他的夫人过份干净,爱洁如癖。”

  李元惜哑然:“这也……”

  “哈哈哈,好一对欢喜冤家,像咱两一样。”

  “咱两没他两那么古怪。”

  又过两日,李元惜已经做好了前往陕州的各项准备,唯独没有向周天和交代接管事项,眼看着时间临近,到了不能继续隐瞒的时候,便只好带着这环锁铠,集合了周天和、小左,以及青衫子各营长一同来说事。

  消息一出,院里就一片沉寂,小左因为有了孩子,每天照顾他吃喝拉撒睡就已经占了大半的精力,以至于疏忽了李元惜,没有留意她的动向,突然间听到这消息,既是担心又是愧疚,心中百感交集,却是抿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冷不防的,眼泪就下来了。

  她多希望李元惜留在京城,平平安安地陪着大家!可……

  她把孩子交给周天和照管,在失态之前,紧忙着拿手帕捂着半张脸,跑进账房里去了。

  李元惜本想追去安慰她,但账房从内被锁上了,她心知小左一时难以接受,便只能让她先自己消化些情绪了。

  待她回到正堂时,眼见满当当的一屋子青衫子目光也在追随着她,心里像一下子少了什么东西似的,彷徨得很。自己对他们怎会没有情谊?

  “好了,都振作起来——”

  “大人,”有人举手,很是忐忑地扫了眼周围,小声问话:“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他是害怕自己难舍难分的情绪遭到大家笑话,但其实他问的,却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这三年,李元惜已经成了街道司的顶梁柱,大家的主心骨,有李元惜在,大家干活都有劲。

  “大人,你还会……回京城吗?”

  “怎么不会呢?”李元惜安慰道:“这回我只是去陕州走走看看,远不如宋夏交战的血雨腥风,之后,我还会回来的。”

  尽管如此,大家心情还是沉重不已。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下大腿,站起身来吼道:“呔!瞧你门没出息!三年前咱们就知道大人任满一定会走,三年后,咱们就该让大人没牵挂地离开!”

  说话的这人正是做了一对孩子父亲的雷照!

  虽说他比从前沉稳许多,但依旧改不了说话时的粗声大嗓,猛不防地就让沉浸在悲伤中的大伙儿吓一跳。孔丫头最清楚雷照的心思,这话一出口,她便预料到雷照的目的,顿时红了眼眶,低下头去。

  “雷子,你这话说得在理,可离别不需要讲道理,最难割舍的是情感。”董安说道,雷照跳到他面前反驳:“大人是要去干大事业的,你莫拖后腿。”

  他早就等着李元惜出征呢,三年来,即使曾为师父的小叔英灵已逝,教头也未再聚,但雷照仍刻苦练习他们在时教的拳术,纵使是在新婚燕尔的那日也没有中断练习。婚后,他搬出了街道司,某一日,又来寻李元惜,请李元惜教他刀法。

  李元惜亲自试过他拳脚,不仅凶猛如虎,且异常灵活,十分了得,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起先,刀只是木削的,后来变成生铁,再后来,就变成一把未被锻造的钢片。三年来,雷照一日不敢懈怠,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激动难耐:“大人,以俺来看,咱要走就走,不必婆婆妈妈!俺这就回去收拾衣裳,住在衙司,你走的时候吆喝一声,俺翻身就走!”

  孔丫头猛抬头,想要说什么,却被同样热血沸腾的董安无意间打断:“你翻身就走,我怎么办?你以为你在追赶大人的脚步,可同样不曾松懈的,不只是你。”

继续阅读:第三百一十八章:离京赴戎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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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青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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