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议定探渠计
陆壳儿2023-09-28 12:103,435

  吴醒言拉开条门缝,眼珠子向李元惜身后四下左右侦查了个仔细,确认夫人走远了,便立即开门,迎两人入内,再关了门,防止夫人杀个回马枪。

  “打住!”李元惜生怕他也要啰唆家长里短,看他哭丧着脸张口,连忙举手制止。吴醒言憋着苦闷,向孟良平苦笑两声:“家里孩子太闹腾,没法静心想事儿。来,坐。”

  李元惜注意到,地上扔着几圈凌乱的长绳,绳子上拴了两个大结,断口整齐,应该是有人先拿刀子割断,再迅速绑好。

  看到她盯着这绳子看,吴醒言摇头晃脑,倍是无奈。

  这段麻绳是从新郑门大街暗渠里送回来的。为解决禁军被鬼樊楼所掳走,引起军心动·乱之现象,吴醒言想出了人栓人的办法,只要有一人遇到攻击,探渠的禁军能立刻感知并做出回击。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暗渠好像迷宫般,路标和他们亲自设下的标记都被抹去,更可怕的是,系在他们腰间的绳子也被割断,回来一看,绳上已经拴了好几个结。

  显然,这是威胁,是鬼樊楼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大理寺,禁军的动向他们一清二楚,也能随时让禁军迷路失踪。

  “这明显是鬼樊楼在警告我们,必须按照他们的方式修渠,至于探渠,咱们是想都别想。”吴醒言无奈地说道,与这样强悍的死敌对峙,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休沐?

  吴醒言不可避免地抱怨一通,孟良平示意李元惜在门口放风,吴醒言一看这架势,便闭了嘴,激动地望着两人。

  “日前,我曾答应吴少卿,三日之内,必献探渠良计。”孟良平向他拱了拱手:“良平为谨慎起见,昨日特意小试牛刀,确信良计可行。”

  吴醒言早已迫不及待,催促他速速讲来,得到的,却只有三个字。

  “鼠见愁。”

  “鼠见愁?”

  吴醒言不解其意,李元惜也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原来,摆在孟良平书桌上的那株臭草叫鼠见愁!

  孟良平解释道,所谓鼠见愁,是一种民间常见的野草,也叫倒提壶,味道刺鼻难闻,老鼠最厌恶。有它生长的地方,绝无一只老鼠。京城花店顺带着卖鼠见愁的种子,叫百姓们种在院子周围。有的甚至把鼠见愁从野外砍来,扎成一束束的,百姓吊在房前屋后,也能驱鼠。

  禁军带着鼠见愁下明沟,附近的老鼠定会逃窜,它们天生就有寻路的本事,知道该往哪儿逃才能避开这臭味,它们自然也清楚明沟连接暗渠的秘密通道在哪里。且,它们的终点是有新鲜空气的地方,暗渠栅口就是它们最好的选择。

  为使它们继续寻找地下更多的暗渠,禁军需在暗渠内暂时封堵栅口,但在老鼠逃窜和禁军封堵之间的时间内,这些平时隐秘的栅口必定会十分繁忙。只要大批老鼠涌出,百姓定然会注意到,紧接着惊慌混乱。这其实是全民找栅,即使鬼樊楼要反制,也无可立行见效的办法。

  正是出于此种考虑,孟良平交代周天和,一定要找到三十座便于观察全城的望火楼,居高临下,遍观全城。如此,暗渠栅口和渠下通道尽皆掌握。

  “探渠时,除去地下的禁军,地面之上,也需布置兵力,擒拿抓捕所有从暗渠内逃出的罪犯,将其一网打尽,震慑京城,进而由禁军全面控制暗渠,严防死守鬼樊楼卷土重来。”孟良平说道。

  这个驱鼠之计,听得吴醒言茅塞顿开,眉飞色舞:“孟水监啊孟水监!我等个一招见效的办法好久了!谁能想到,要解决鬼樊楼这只庞然大物成千上万的触角,靠的竟是最不起眼的老鼠!好!极好!你这一招,堪比孔明的草船借箭,鬼樊楼要被气死了!”

  “吴少卿若无异议,我们便可开始计划。”

  “开始,开始!”吴醒言激动之余,连对孟良平的称呼也变得亲近起来:“孟兄,我这就让人去城外找鼠见愁。”

  “鼠见愁已经准备好了。”孟良平再次给了吴醒言和李元惜一个惊喜。原来,大雨过后,河道冲刷下来的淤泥颇多,堤岸司一大半人马和上千多名役夫都在城外河道清淤,其中一部分役夫被秘密派遣去野地搜找砍伐鼠见愁草。

  为了能瞒得过鬼樊楼,他们被迫去往山野深沟,又因草料庞巨,堤岸司管勾找了几台石磨,硬是把一捆捆的草研磨成一桶桶的浓汁,这些草汁原本会借着清淤疏浚的船只运回京城,可那些船只并没有特定能盛放的器具,容易被鬼樊楼发觉破坏,反倒是鬼樊楼自己送上一份大礼,李元惜也接住了这份大礼——三十条带着粪桶的运粪船。

  “我将使堤岸司与街道司协作,用测试运粪船的名义,驱船出城,接到鼠见愁便回。”孟良平展开提前备好的《京城水系图》,在这张图上,清晰地标注着内外护城河、京城四大河三十七座桥,河畔八十六座大小码头,外城三大湖,以及贯穿全城三十四条大直街、斜街上铺设的明沟等。

  运粪船从京城任意一条河道出发,都要在外城护城河聚集,前往一个方向去接引鼠见愁。接回鼠见愁,也要在外城护城河再做分散,沿各大河道进京,随后在各码头停泊卸货。

  孟良平请吴醒言在各码头提前安排禁军,防止消息泄露后鬼樊楼破坏鼠见愁。另外,当运粪船沿河出城时,玉相公必会遣爪牙船上跟随,所以,城外需早有埋伏,一旦船入伏圈,立即抓捕其爪牙。

  这些举措,吴醒言都很认同,令他不安的,是他猜到鬼樊楼这样豪爽地赠送三十条运粪船,背后一定隐藏着个能与之相匹配的条件。

  “李管勾,鬼樊楼向你索取了什么?”

  “青衫子的名册。”李元惜心情沉重,见吴醒言面色一凛,清楚自己要为街道司许多弟兄抓住机会。

  她跨前一步,向吴醒言抱拳:“鬼樊楼重重威胁,为确保探渠顺利,元惜不得已才答应他的条件,但这花名册,绝不能真到鬼樊楼手里。元惜恳请大理寺能派兵,在玉相公取回花名册时,将其截留!”

  “问题是,能截留得住吗?”吴醒言背后身去,抚着下颌寥寥几根胡须,分外为难:“玉相公功夫了得,我大理寺几人能敌?再说,他取花名册,定然也预料到了我们会有所图,哪里会只身入我们的包围?哎,再退一步讲,他就是进了我们的包围圈,又能怎样?在丁宅,他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不一样轻易就能金蝉脱壳?”

  见吴醒言左一个不可能,右一个不可能,李元惜急了:“吴少卿是否可派人驾车冲撞,只要将花名册撞入河中,墨水散开,花名册便毁了,我在墨中加了糯米粥水,此物遇水会让纸张发黏粘连,鬼樊楼绝无再挽救的可能。”

  吴醒言心思沉重,“李管勾,我且问你,咱们抢下花名册,就意味着暗渠内的禁军必然会遭受杀身之险,这一点,你想明白了吗?”

  “大理寺截留花名册,我截留玉相公,只要有他做人质,我谅他们不敢杀禁军。”李元惜确实这样认为,然而,她见孟良平与吴醒言两人双双神情凝重,似乎并不认同自己。

  “李管勾是以自己的侠义心肠去度量他人。”吴醒言向她解释:“鬼樊楼一贯以心狠手辣震慑世人,现如今,它三当家老鬼,尚且在我大理寺死牢里关押,你觉得樊楼主会在乎他的生死吗?对樊楼主来说,他的人做任务失败了,也便没了生存下去的意义。”

  “难道……没别的办法了吗?”李元惜着急地问道,吴醒言他踱了几步,定下主意:“我请官家调动皇城司亲从官冲撞花名册!若我们探渠顺利,从暗渠直入鬼樊楼本部,解救被困禁军。若不顺利,我们再图它法。”

  他料想李元惜不会置阿泰他们不管,便只能劝她,清剿鬼樊楼是一场不亚于金明砦战役的战争,有战争定会有牺牲,现在的重点是拿下暗渠。

  “拿下暗渠,我们就有了制衡鬼樊楼的法宝,反而可能拯救阿泰他们的性命。”吴醒言劝告道,“另外,为防中途生变,我会即刻向禁军营发去命令,所有登记在青衫子花名册上的禁军随时待命,准备探渠。”

  “那请吴少卿今日便进宫面见圣上。”孟良平立刻打断两人:“我们不出意外,明早就去接管运粪船,晌午时便可探渠。皇城司于接管运粪船后出手损毁花名册,请知会亲从官,时刻关注街道司动向,以防有变。”

  “可。”吴醒言兴奋地摩拳擦掌:“我这就准备进宫。”

  双方议定,便要各自去做事。这时,姜寺监找上门来,拦住兴冲冲的吴醒言,说是找到了些侏儒的卷宗,邀请吴醒言去阅览。彼时,任谁的心思都沉甸甸的装着探渠重任,不在区区一个侏儒身上,吴醒言推说回来再看,便吩咐姜寺监速速去为他备车。

  这边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探渠,鬼樊楼虽不清楚具体计划,然,早晨李元惜、孟良平前去大理寺,之后吴醒言又匆匆进宫,种种动作都令其十分不安。显然,街道司并不甘心老老实实将花名册奉上,更不会老老实实地将舍弃探渠。

  京城繁华的背后,暗流波诡云谲。

  晌午时分,乞儿为李元惜带回来一个黑匣子,打开来,是一封玉相公亲拟的信。信上说,修缮暗渠,乃是鬼樊楼与街道司共同利益,为保修渠顺利,樊楼主对街道司的各样小动作一直隐忍,以至于愿意以三十条运粪船换取青衫子花名册的方式,换取和解。倘若街道司一意孤行,坚持探渠,那么,无异向鬼樊楼宣战,死伤不能预料。

  信件之下还压着一个布包,李元惜拿起的瞬间,便觉不祥。孟良平谨慎地接过布包,置于桌上,拿笔尖轻轻挑开来,顿时,十二只耳朵血淋淋地摆在了两人面前!

  这十二只耳朵恍若十二根尖刺,扎进李元惜的双目,她忍不住“啊”地叫了声,双手抱住爆裂的头颅。

继续阅读:第二百二十五章:天不绝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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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青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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