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紧急下暗洞
陆壳儿1970-01-01 08:003,394

  “下洞!”吴醒言催促,他自己实在生不出爬向地洞的力气,亦告诫李元惜务必要趁着自己尚有些力气时,尽快带着小叔下洞,可李元惜自己清楚,洞下什么也没有,小叔若以现在的伤势下洞,无疑是被直接扔进了鬼门关。

  “吴少卿,你先请。”她说道,向教头点了点头。教头理解了她的意思,忙抓起吴醒言,褪去自己的黑衣栓成一条绳,一头拴着吴醒言的腰,一头自己拽着,将他向洞下送去。

  其实他自己也几无力气,绳子下坠到半途,他便抓不住,松手后听洞下“咚”一声,应是吴醒言坠地了。

  这期间,李元惜拿衣服简单擦去上面沾染的血迹,给小叔插入喉头的切口中,随着“呲——”一声气流声响,小叔的面色总算缓和下来,可以呼吸,李元惜再拿布条将伤口固定,便可将其送入洞下。

  这时候,她听着屋外有厮杀声——难道是禁军已到?

  再仔细听,火烧梁柱的噼啪声外,刀剑争鸣,有人正在竭力喊话:“少卿,他们杀了禁军头领!禅房里的都是死人!都是死人!!!”

  闻者大惊。

  “那是谁?”李元惜问,教头认得这声音:“他是大理寺的衙役,吴少卿正是派他与我一道去追查兀扈!”

  此人在僧人最初向禅房射箭时,未能及时逃回屋内,阴差阳错,反倒躲进旁侧的禅房,后才发觉,禅房内的大床上躺的哪里是和尚,个个都是被剃了头的百姓,甚而其中一人还是他曾经在禁军营时的上司,也正是官家调给吴醒言的禁军头领!此人生性刚正不阿,如今被反杀,定是鬼樊楼所为。

  火势烧起后,他料想这几间禅房都不可能幸存,便逃出禅房,力战众人,只为向吴醒言禀报这一事。

  他到底做到了,等他如同一支火树,冲撞进屋内,倒在地上时,教头和李元惜忙把他扯到洞旁为他灭火——可手里除了衣衫,还有什么能灭火的?他疼得滚来滚去,身上被砍的伤淌出鲜血,糊了一地,不可谓不惨烈,好容易扑灭了火,他已烧得面目全非。

  “告诉少卿……”他沙哑着嗓子,“禁军有人叛变……”

  艰难吐露出这模糊不清的几个字后,他便力竭而死。

  叛变!又是叛变!李元惜既惊愕又愤恨,既慌张又无措,既然分派给吴醒言,与他一道协同清剿鬼樊楼的禁军头领已被杀掉,圣上又在病中,昏迷不醒,那么,这报慈寺下还有谁人能赶来救他们?还有谁能赶来掩杀楼主?

  火焰势头愈发逼人,尽管救火兵已赶到院中,却被和尚们几番阻挠,所幸李元惜听到了开封府府尹杜衍赶来,其人高喝“本府在此,谁敢杀人”好不振奋人心,开封府捕快齐拥而上,和尚们一一被伏,救火兵紧忙着泼水灭火,然而,火势之大,屋内已经等不及灭火了。

  除非下洞,否则再无退路。

  “杜府尹……”李元惜本想向外面喊话,报知禁军有人叛变的消息,奈何她张嘴就要被一口滚烫且呛人的烟雾堵住,再者,她实在没有力气再高声喊话。

  “教头,你先送小叔下洞。”李元惜说道。

  教头艰难地去踩踏标记好的凹洞,将自己半个身子没入洞下,李元惜帮忙将小叔的双脚搭在他的肩膀上。因小叔伤处特殊,两人实不忍心叫他再冒笔管移位的风险,只能通过这样诡异的行为,小心地将他送入洞下。

  “你呢?”教头问道。

  “在你们之后!”

  “别逞强,清剿鬼樊楼,不是只有咱们孤军奋战。”教头生怕她做傻事,因而劝道。

  这话确实叫李元惜生起些信心,的确,开封府府尹杜衍、平章事吕夷简等人都力主清剿鬼樊楼,无论鬼樊楼杀了谁,威胁了谁,一定会有高风亮节的大臣站出来,续他们身后,荡平这人间地狱。

  “嗯!”李元惜点头,她感到一阵晕厥,险些栽进洞去。

  她忙抽身回去,等着教头和小叔落地——

  当然,地下什么声音也不会传来,她便强撑起精神,手上摸了一掌黑灰,对着洞口周遭的地砖划去——既然无法对外喊话报信,至少要留下痕迹,告诉杜衍此处蹊跷。踩着洞壁标记好的凹处,一步步下洞。

  头顶,火舌肆意舔舐,洞下,冷风直透骨髓,这风好似不是从洞下来的,像是从记忆深处那北国风雪之地来的,是空帐、伏兵、冷月、狼嚎的那夜……

  她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丧失,她回想起自己在禅房外向小窗内窥去时,那一颗颗摆在炕头上的圆滚滚的脑袋,她想起衙役冒死报她“禅房里都是死人”……这消息像一棒槌,击得她头脑发懵:竟是她的疏忽大意,又将一众人陷入险地!西夏大营里的拼死剿杀,冰天雪地里的血肉相搏,那一双双不甘死去的眼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在这黑黢黢的洞穴里,幻化成真正的鬼魅,向下拉拽着她!

  “李元惜,你已经走出来了,不要再回到过去。”她暗暗劝说自己,突然脚下一滑,什么恶鬼梦魇、血海风雪,所有障碍在黑暗中被冲破,“咚”的一声闷响,后背和臀部传来的疼痛叫李元惜缩紧了身子,晕了过去。

  混沌之中,犹如忽然劈下一道闪电,李元惜猛地惊醒,那痉挛般的痛感从前额一直延伸到后颈,活像要把她的头皮整张剥下来一般,原是一双手正薅住她的头发,拽着她拖行。

  头发本就是人的弱点,一旦被人薅住,挣扎只会让自己反受其害,更何况仅凭头皮这一小块娇·嫩的皮肤受力,就要拖动一成人前行,则更是痛苦折磨。

  李元惜空瞪着双眼,因为过于疼痛,眼泪竟不受控制地横流,她想要反抗,身体却好像死去一般,什么都做不了!

  且洞内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楚,拖了大约半里地,终于可见隐隐约约的火光,此地较之前要开阔许多,四面呈圆拱形,都有木料固定,相当坚固,像是个殉葬坑,墙上斜着挂出两排火把,使她能看得清眼前的环境。衙役们横七竖八地躺着,全是迷迷糊糊、不省人事的模样,吴醒言和小叔也在其中,小骡子嘴里塞着布团,已经被五花大绑,木雕的假臂早已不见,而与假臂相接的残臂则将那粉嘟嘟的伤口毫不掩饰地暴露在外。

  李元惜痛心不已,恰在此时,那人手里一滑,她重重地摔回地上,一股热热的血淌到脖颈里,她感到自己正在抽搐。拖拽她的人将手里毛毛草草的碎发胡乱在衣服上抹了一把,活动着两手关节,抱怨道:“上面的那群和尚真没出息,平时吃那么多香火,养出一身没用的肥膘。进寺的这才多少人,他们倒好,都给咱撵下来了。”

  另一个的声音将手里的重物往地上一扔,喘息道:“撵下来也好,老怪物的那些个宝贝们正愁没吃食呢。”

  李元惜细看——那重物不正是教头吗?往日威风凛凛的教头,也被他们折磨得如同糊了泥的血萝卜一般,好不凄惨。

  “吃食?”前一个讥讽道,顺道踢了她一脚:“他若早杀了这娘们,哪来后头这么多麻烦?”

  “谁说不是?”

  “说真的,咱们当初拜把结义,那可真叫个比亲兄弟还亲,自老鬼被投进开封府,你看他那个得意劲头,好像自己已经代替老鬼,成了咱这儿的三当家,他是越来越不把咱哥三放眼里。我看那个吴夲,就是老天专门给他放出的克星,叫他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边闲扯话边歇息。李元惜算是听明白了,这两人既然能与老怪物称兄道弟,想必也有傍身的本事。

  小骡子曾与她讲过,鬼樊楼有五鬼看门,死去的老鬼是他们的老大,侏儒窝窝和老怪物是对老搭档,余下的两鬼不知道会用什么本事,他只是一个传信跑腿的,尚没机会见识到。

  短暂歇息片刻,李元惜被继续拖拽着前行,当脆弱的头皮再被拎起的瞬间,疼痛较之前更是加倍,李元惜心里暗暗发誓,一旦她手脚可以动弹,必杀此人解恨。

  刺眼的火光映入眼帘,她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段约有百步长的走廊,她转眼看去,见一个骷髅跪在廊畔。此骷髅口齿大张,一副惊惧痛苦的模样,身着前朝官衣,头戴前朝官帽,因年代久远,衣帽均已有腐烂之相,他膝部有一套捕猎用的夹子,夹子上的铁刺将整个膝盖骨击得粉碎,胸前顶着一只笏板,笏板直入后背。

  而另一侧,同样也跪着一只骷髅,不过属于一位武将,身着盔甲战袍,胸前顶着两板斧头,斧头已劈断胸骨,没入胸腔,死状不可谓不残忍。

  恐怖的是,此长廊仿佛是杀戮陈列场所,这样的骷髅竟在左右两侧挤得满满当当,乍看上去,如同百官跪朝,好不盛大,其中不乏本朝的官袍。而在官袍之外,富商强盗更是数不胜数,不过为了节省地方,他们的白骨只是被堆叠起来——这时李元惜才看清了,这长廊的壁面并非砖砌,乃正是用密密匝匝的人骨修整装饰而成,简直是万人殉葬的坑穴,纵使她见惯了战场上的生死,不免也要为之战栗。

  多少年来,地面之上斗转星移,改朝换代,地面之下,鬼樊楼正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一步步完成自己对汴梁城的震慑,成为人间的活地狱,以至于这累累白骨,竟成为他们自认为可歌功颂德的成就——李元惜不由感到胃中痉挛——无论无论他们是谁,生前又与鬼樊楼有过怎样的牵扯,是否无辜,到底都变成鬼樊楼必须除之后快的威胁,惩罚他们的不是帝国刑法,不是天道造化,而是这一窝蛇蝎狼狈!

  走了大约三十余步,这二鬼才停下来。李元惜惊异地看到,原本还在殉葬坑里的吴醒言竟已提前到了走廊——原来,在拖拽过程中,她又不知晕了多少次,二鬼来回倒手,这才让吴醒言领了先。

继续阅读:第二百七十五章:老怪物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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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青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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