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别离两惜惜
陆壳儿2023-09-28 12:073,433

  另外,新招募的一千二百余青衫与原有的青衫子近两千人等着重新分配,楼店务房屋院落数量吃紧,实在没有挑拣的余地,内城东南观音院桥有院子却贵,内城西北咸宁坊有院,左邻右舍却不许街道司入驻,外城东北袄庙后街有院太破落,外城西南老鸭巷有院但正在吃官司……诸如此类,总难找到合适的院落,小左带人起早贪黑地跑了,才总算找到四座院落,挂牌街道司,分配两千青衫子各自驻守。

  李元惜、周天和等人嘴不停地说,耳朵不停地听,眼睛不停地看,两腿不停地跑,街道司才没出乱子,各项事务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自进入街道司,她再没从前自由的好时候,虽然自己从未偷懒,活儿却越积越多,傍晚时,她终于偷得片刻休息时间,倒在床上就睡熟了。

  这天夜里,经过休息的教头已无大碍,又去院子里拉青衫子们练拳,但青衫子们亦疲惫,纷纷逃走,连往常最积极的雷照,这回也装聋作哑逃过练拳。

  半夜三更,李元惜被胃里一阵酸水弄醒,去庖厨找东西吃,这才发现,客房里的灯烛并没有熄灭,孟良平仍在处理积压的公务,其中有些事务需要问询钱飞虎,可钱飞虎并不在街道司守候,不知跑哪里去了。

  李元惜要他快休息,孟良平却说着“来不及”,他是想着在冒险之前,尽可能地多做些事情。

  既然在公务上无法帮他,那么,于私,李元惜很乐意在给自己做羊肉泡馍时,多做一碗与他。

  羊肉泡馍热气腾腾,羊肉的鲜香和朴素的白膜相辅相成,虽然李元惜厨技很难形容清楚,做出来的味道也差强人意,孟良平依旧吃得很啧啧称香。

  可是,他吃得越香,李元惜就越心酸。

  “大家都不知道你要进宫言事——必须是你吗?”

  “我别无选择。”孟良平淡然笑道,他不可能看着鬼樊楼动摇大宋江山社稷:“我将向官家说明鬼樊楼之事,死谏文武百官放弃私利,共图清剿鬼樊楼大计。其中凶险,官家亦不能保我。郭大人和吴少卿都是大宋肱骨大臣,不能出事,相比之下,我一个水监,并非必不可少。何况……”

  “何况什么?”李元惜立刻追问。

  “鬼樊楼也不会继续容忍我,今日早朝,估计就会有人抛出冷院,逼迫官家去调查我。你只送吴夲去见长公主,不必去看我,我若是回不来,你继续我们的计划。”

  “你回得来。”

  “元惜……”

  “你必须回来!”李元惜咬着牙,虽然她抱着这样的希望,却甚至朝堂争斗异常惨烈,孟良平很有可能被当做替罪羊,在出征前先祭了旗:“如果官家要流放你,就流放到延州,延州只要有我李家一根门楣在,就有你孟良平头上的一片瓦!”

  她找出钱飞虎早前送来了孟良平的朝服,平平整整地放到他面前。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等孟良平的回应,她立即开门,先去唤周天和,让他帮忙给孟良平穿戴朝服,最重要的是盯紧孟良平,不能叫他偷悄悄地跑了。随后,她回自己寝房,叫醒小左帮自己梳洗。

  “这么早又要去做什么?”小左睡得迷迷糊糊,不满李元惜自己不睡还不叫她睡的蛮横。

  “要去上朝。”

  “上朝?”小左两眼瞬间瞪起,人从床上弹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被官家召见了?”

  “没有,我等他召见。快。”李元惜催促她。

  “好,我帮你梳洗,可你得告诉我,东西南北到底是哪片的天塌了?”

  姐妹两个心绪难平,隔壁孟良平亦是心痛难舍。他穿上了朝服,就差束好腰带等,周天和从未服侍过别人,动作笨拙得很,孟良平却出奇地充满耐心。他将自己上朝言事的计划告诉了周天和,令周天和极为震惊。

  “这回上朝,我要争取的是满朝文武全力支持清剿鬼樊楼,只有大家凝结成一股力量,才能抵挡鬼樊楼不可告人的阴谋。”

  “大人你会怎么样?”

  “啷当入狱是好结果,我最怕鬼樊楼的报复出其不意而异常强势,那我可能真……真回不来了……”

  “那李管勾怎么办……”

  见孟良平苦涩地抿着嘴,周天和迅速低下头去。关于李元惜和孟良平的感情,他拿什么身份过问才算合适?他关心李元惜,在乎她的未来,他不仅把她当做自己的管勾,更是朋友。他看得出来,李元惜非常在乎孟良平,他希望孟良平也能考虑到李元惜。

  他得到的答案,是那一闪而过的苦涩。他同是男人,他明白了孟良平,顿时胃里像绞了把石头,疼得他缩回身子。原来,他们相互在乎着,只是,命运太残酷,又要拆散他们。

  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是“又”一次的拆散呢?

  “大人,我有问题想问你,你可以不答……”他握住拳头,拿定主意,抬起面孔,认真地盯紧了孟良平的双眼:“左姑娘说,蛮伢摔碎的那个磨合罗,是十多年前救命恩人给你的。我冒昧一猜,这个救命恩人,是不是就是……”

  “李元惜很坚强,没有我,她一样会振作起来,继续走下去。”孟良平温和地打断周天和的提问,自顾自地说道,仿佛是在劝导自己,一定要把李元惜推离自己这艘将要沉没的船,他笑着说道:“尤其是有你们协助着她,我很放心。”

  “之前,我以为你是鬼樊楼安插在街道司的人。”他笑着提起,“你和老鬼的接触,着实让我胆战心惊了一段时间,我甚至向元惜提过,你这人或许不可靠。”

  与老鬼的接触,是周天和在街道司的唯一污点,他总以为,只有小左和李元惜清楚,不料……

  周天和双手微微发颤,他用力吞咽了两下,继续帮他束带。

  “那……”他迟疑着,“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可靠?”

  “周公子,”孟良平温和地看着他:“有人即使与恶鬼同行,不忘初心,始终为人,有人即使日夜拜佛,欲望纵身,已成恶鬼。你是人是鬼,不需要我觉得,是你自己做出来的。”

  周天和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他帮孟良平戴好曲领,认真捋平边角。这方心曲领,上圆表天命,下方表皇权,人处天命皇权间,上下皆不能违背。他觉得,孟良平对得起它。

  “孟大人,我不觉得你是恶鬼,我和李大人,左姑娘,和街道司数千青衫子,都认定,你是堂堂正正的人!”

  李元惜收拾起官帽,走出门去时,孟良平也正好从寝房出来。对视的一眼中,似乎多了说不尽的话,可具体是什么,却张口无言。

  她找到吴夲,三人出街道司,骑马向皇城去。

  大相国寺出来的头陀,边敲打着木鱼边走街串巷地去报晓,今日有雨。

  有雨,阴云压城,厚重沉闷地叫人喘不过气来,马蹄踏在青石路面上,声音不如从前那般清脆,叫人心里很是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抽空了,自己也轻飘飘的,只能浮坐在马鞍上。

  李元惜看向孟良平,他神情凝重、专注,心中还在想着别的事。大约察觉到她的目光,便回头来看她,那双平日透着凌厉和自信的眼,此刻饱含温情。

  瞬间,李元惜像被什么猛地重击,握着缰绳的手,也不自觉地发颤。冰凉的水滴落到手背上,她以为是雨点,抬头望天,眼眶却酸涩无比,面颊上的冰凉,让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李元惜并不想被人看笑话,尤其吴夲与他们随行,她更不允许别人发现自己的脆弱。

  街面楼上的窗子开着,探出头来的人儿认出他两,便挥着帕子向她二人问候。

  “孟水监、李管勾,你们早啊。”

  “早。”孟良平微笑着点头致意。

  “上朝去吗?”

  “是。”

  “伤好些了吗?”

  “承蒙关心,已无大碍。”

  一路也遇到不少同僚,大家见孟良平身着朝服,惊讶之余难掩担忧,面上却极力做出友善欣喜之态,好似与孟良平很亲近。

  李元惜极厌恶他们故作亲近,孟良平却劝她宽心。

  到岔道口,她便与孟良平分道扬镳,她先往长公主府送吴夲,孟良平则去待漏院等候上朝。

  长公主见了吴夲十分高兴,当即便备了青牛车往宫中去。本来男子不宜独自与公主同车驾,为着吴夲安全,只能如此。杨总管依然在车旁护卫,李元惜也乘马随行一侧,一路紧紧张张,到了拱宸门下才算松口气。长公主对皇城自然轻车熟路,此门距离后宫最近,三人下了牛马,步行往韶华宫去。

  韶华宫主人苗昭仪是官家最宠爱之人,诞下徽柔公主,如今肚子里又怀着一个,官家只要得空就往这边跑。长公主本意是想介绍李元惜与苗昭仪相识,毕竟权贵等同于靠山,她希望李元惜在接下来的风云争斗中能保全自己,可李元惜最不喜欢带着这种目的攀附权贵,在她看来,风云争斗必有损伤,这本就无可厚非,何况她忧心着垂拱殿里的孟良平。因此,将吴夲送至韶华宫,在宫外她便向长公主辞行,长公主见她坚决,只好应允,叫宫内侍臣带她去待漏院等候。

  待李元惜回到待漏院时,院内的官员已经去上朝了,只留两个值班的小黄门在听候垂拱殿的消息。

  李元惜从他两口中,打探到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就在今早等候上朝的当口,秘书郎王景康于车轿内被杀了!

  王景康曾支持清剿鬼樊楼,直到昨日,仍作诗嘲讽鬼樊楼,抒发为国除害的壮志。车夫撩起车帘恐慌叫喊时,恰好姜寺监护送吴醒言刚到待漏院外,见有命案,立刻叫衙役控制住车夫,随即大开车帘,登车验尸。

  吴醒言下车后,姜寺监立即前来禀报初步验尸的结果:怕是与街道司黑衣俘虏死因相同:中南国蜈蚣毒。

  王景康绝不可能咬碎装着毒药的瓷瓶自尽,而姜寺监提及一个细节:

  王景康尸身上沾有老鼠屎尿,车厢里还留有一条连着半张鼠皮的鼠尾。

  毫无疑问,暗杀又与鬼樊楼相关。

继续阅读:第二百四十章:垂拱殿力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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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青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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