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伪宫见元昊
陆壳儿1970-01-01 08:003,581

  刚浪陵听了,狞笑道:“竟然用区区雕虫小技来玩弄我,你当我看不出这是你的反间计吗?你想让我失信于我们青天子,借他的手杀了我,难道不是吗?”

  “刚浪大王多想了,这的确是大宋朝廷的意思。”

  眼看着帐中众将士交头接耳,又生了疑心,刚浪陵烦不胜烦:“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李元惜,你是我野利家的大仇人啊,自黑屠兄弟死后,我一直想为他抱这个仇,万没想到,你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宋国长公主的义妹,身份地位,今非昔比。”

  他忽然想通了:“你们的夏州节度使,我不稀罕,我这回被你们围困在此,是活该,但也不见得我会空手回去。李元惜,不如去我们西夏,我们的青天子,一定会赏你个更大的官来做,说不定,见你容貌如此俏丽,他还会纳你为妃呢!”

  说罢,他令部将即刻擒住李元惜,以她为人质,要求种世衡、狄青放他回西夏。

  他的计划很简单,逃到西夏后,把大宋长公主义妹,和她送来的这封书涵,一起摆在青天子案前,让元昊好好看看,他刚浪陵从未背叛过他!

  不想,李元惜要的就是他带着她去西夏见元昊。

  宋夏两军将士交涉,雷照等青衫子不知计谋,以为李元惜真被囚禁,当即驱马上山来夺人,追得刚浪陵连忙拔营下山出逃。

  陕西多山,地形崎岖弯绕,若没有熟练的斥候带路,很难闯出去。

  刚浪陵营中恰好有这样一个能人,七拐八绕,甩掉雷照,几百人丢盔弃甲、星夜兼程,经防守最弱的保安军,狼狈往边境逃。

  刚浪陵清楚李元惜的厉害,拿绳子将她五花大绑,面门向上,再与马身绑在一起。

  这一招的确狠毒,慢不说逃跑,就算是蚊子趴身上吸血,土尘溅到眼里、嘴里,李元惜什么都做不了。

  赶路途中艰辛自不必说,这样捆绑着,更让她尝到了十倍、百倍的痛苦,烈日酷暑,或是大雨倾盆,她都得正面受着,她皮肤刺疼,四肢浮肿,骨头都要在颠簸中断成渣了,刚浪陵依然不敢给她松绑,甚至不敢给她换个姿势。照刚浪陵所想,到兴庆府时,李元惜只需要有口气喘着,他就能解释清楚叛夏这回事了。

  个中折磨,只有李元惜自己体会。

  到边境时,青衫子和禁军已经在等候,援军亦在等候,双方又是一阵厮杀,不同的是,刚浪陵的援军在护送他入夏,雷照这边的援军则在拦他退兵。

  如此,雷照眼看着李元惜受尽折磨,拼尽全力都到不了李元惜身边,且又被督军挟着,以军令强逼退兵,青衫子们便索性脱了身上的铠甲,以平民身份去救李元惜,终于还是被拦了回来。

  拦他的人是狄青。

  两人在马下决斗,雷照虽然刻苦学了功夫,终究不敌狄青,被他打趴在地。

  即便如此,雷照仍然不服:“俺们李将军快死了,你看不到吗?为什么不救?”

  “因为不能救!”

  “为什么不能?”

  狄青蹲在他身边,掐住他两片唇:“你嗓门高你有理?敢冲我吼叫,要不是你李将军的面子,八十军棍就把你打死了!我告诉你,你记住了:你们李将军是要去见元昊了!”

  雷照愕然:“元昊什么腌臜货,难道一定要俺将军半死不活地去见他?”

  狄青叹声气:“也可以光鲜亮丽地去见。”

  “那为什么——”

  “因为,光鲜亮丽地去兴庆府的那条路,垫满了将士们的血肉,你懂吗?她一个人半死不活,顶得上那么一条路!”

  雷照推开他,翻身坐起来,认真思考着狄青这句话。

  狄青忽然觉得这后生有些意思,他一个面涅将军,带着三千兵马,眼睁睁地看着这后生带着一千兵马从自己眼皮子下违命跑掉了,从鄜州一路追到保安军边境,才把他追上。

  “看什么看?”雷照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你早说,不就没这事了?”

  “你是能耐下性子听军令的人吗?”狄青问他,挥扫着扑面而来的灰尘:“你叫雷照吧?不如入我麾下,跟着我一块干大事?”

  “俺跟俺李将军。”

  “李将军将来回京城了呢?你也跟着回去吗?”

  “俺……”雷照怼了他一眼:“你莫挖墙角,俺李将军走到哪儿,俺就在哪儿!”

  且说,刚浪陵生怕李元惜被救了回去,自己亲自来牵马,丢下自己的将士,先一步逃回西夏,赶往其伪都兴庆府。

  李元惜一路奔波,身体已疲惫到极点,赶路中途晕了好几次,吃喝又不均,到边境时,她少气无神,几乎快被折腾死了。

  不过,这也是她三年来第一次踏入西夏领地,西夏李氏几代人穷兵黩武,使这块土地上的风貌与大宋截然不同。此地贫穷、落后,旱地缺收,道路两旁常有饿殍,干瘦的妇女捧着破碗乞讨,老人在地里捡拾着米粒大的草籽,儿童则抓住老鼠生火烧烤,田地里很少看到壮力男丁,男丁都在军营和达官显贵的府邸伺候人。

  如果元昊祖孙三代未曾掀起战火,这些羌人何至沦落到这种境地?

  李元惜对他们亦生起同情怜悯之心,再三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撑到兴庆府,灭了野利家族,促元昊和谈。

  不出意外,刚浪陵方到兴庆府,就被元昊亲兵捉拿,归来的寥寥十数人全部被投入监狱,等候处置。

  夜里,刚浪陵狼叫鬼哭,李元惜也在发着高烧,迷迷瞪瞪,幸亏同监的女囚们待她很好,把自己的水分了些给她喝,自己的被子也压在李元惜身上,给她保暖,这才大难不死,渐渐苏醒过来。

  女囚们告诉她,她已经昏迷两日了。

  李元惜谢过她们照顾,昏暗的牢房必不能助她促成和谈,必须想方设法出去。

  这样的机会很快就到了。

  第二日下午,狱卒便打开牢房,恭恭敬敬地迎她出去,到房间里洗澡换新衣。然而,他们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李元惜无罪,而是她要被带进宫中去。

  元昊的所谓都城仿东京而造,皇宫亦然,可知其虽然口口声声要去除中原的影响,到底还是敬仰着中原的文化。

  李元惜由宫中侍卫接手,送上马车,赶到宫门前便得下车,李元惜精力并未恢复,又是大病刚好,走路也颇费些力气,且西夏又耗费大量财力、人力、物力,修建的宫城竟比赵祯的宫城还要大,因此,从宫门到元昊处理国事的大殿的这段路,走得极是折磨人。

  李元惜到时,刚浪陵已经在大殿中跪了半个时辰了。

  “……陛下,事情就是这样的。”他委屈道:“臣这次行动失败,绝非是什么投靠了南国。”

  各路败军回到兴庆府,都及时面见元昊,他们绝不敢告诉元昊,失败原因是因为大宋三年间卧薪尝胆地苦练兵将,多修城池,导致他们再向内地穿插侵袭时艰难重重,再无攻击大宋的可能;更不敢告诉元昊,因他穷兵黩武、连年四处征战,军中士气低落,人人厌战避战,只将所有责任都推卸到刚浪陵和遇乞两兄弟身上。

  其罪有三:

  一者:刚浪陵、遇乞并没有按照元昊原先定好的行军路线,形成对延州的合围之势,而是擅自改到了路线,且路线频繁修改,以至于东路军被迫跟着改变会和地点,人倦马疲;

  二者:刚浪陵已经投靠南国,授夏州节度使,到处都在传,刚浪陵是去给南国送人头去了,因此扰乱军心,人心不齐;

  三者:遇乞率骑兵攻打一个小小的万安砦,非但不能得胜,反而让人一锅端了,逃回来的士卒部将都说,看到南国将士对遇乞格外礼遇,这等反常,又可以佐证遇乞和刚浪陵已投靠南国。

  元昊本想用这次大战,效仿辽国攻占关南十县索要岁币的做法,没想到不仅没占到十县,自己又损兵折将,好不狼狈。征战半生鲜有败绩的他,怎么肯受这窝囊气?

  盛怒之下,又听刚浪陵进城,便令人拿下他,送到宫里来,好一通责骂,最后索性罢了刚浪陵大将军一职,投降叛敌,都是大罪,按律当斩!

  刚浪陵解释得口干舌燥,仍不能时元昊信服,便赶紧将宋国给他的书涵呈了上去,说明送涵的人也带来了。

  这才有了李元惜直面元昊的机会。

  西夏皇宫的大殿,金碧辉煌,多少民族的宝器都被汇聚于此,供元昊把玩,可见他这个为“君”者,不懂体恤民力。

  李元惜进殿门后,一眼就看到了元昊,他生得虎背熊腰,宽眉阔眼,坐在案后,拿一把银刀泄愤似的削着一只烤羊腿,案边的大酒缸里盛满了美酒。

  见李元惜进殿,他放缓了手上的动作,一双深邃的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待到刚浪陵提醒,李元惜就是三年前金明砦中虐杀的巡检使李士彬之女,杀了野利黑屠的凶手时,元昊才点了点头,哼了一声,将一块肉沾了点盐巴,塞进嘴里。

  一股油从他嘴角滋出,他拿一块方巾随意地抹了抹嘴,又随手掼到案边。

  李元惜暗暗讥讽他不过一介武夫,然而,一想起爹娘和多少铁壁军将士死在他手里,李元惜恨意顿生,若不是有促和谈的重任在身,她真能拼命去刺杀他,哪怕死在这西夏皇宫里,也无憾了。

  “李元惜,”他咂着嘴说:“你实话告诉朕,刚浪陵是不是领受南国夏州节度使?”

  李元惜瞥了眼跪在案前的刚浪陵,这位曾经盛气凌人的大将现已全没了威风,只歪着头,拿一双惶恐的大眼紧张地望着李元惜,好像李元惜是他的庇佑神,一字一句就能决定他的生死。

  “没有。”李元惜答道。这个回答显然出乎他们的意料。

  “那……”元昊用刀尖挑起案上的一件东西,扔到李元惜面前,继续问道:“这是什么?”

  在这大殿里还有一人,身着紫色衣袍,西夏羌人的打扮,李元惜未进殿时,曾听刚浪陵呼喊“国相”。李元惜猜测,这人应该就是国相张元。

  张元捡起书涵,递给李元惜。

  李元惜展开看来,她之前画下的一颗枣和一只龟还在纸上老实趴着。枣龟,早归。

  “这的确是我大宋种世衡将军送给刚浪大王的书涵。种将军倾慕刚浪大王的勇谋,不忍宋夏两地百姓继续受苦,因此请命圣上,授刚浪大王夏州节度使,”李元惜介绍着,将书涵还给张元,细想之下,这样的说法仍有些漏洞,因此,她佯装漫不经心,再补一句:“这,是早有的事!”

继续阅读:第三百三十四章:势大必遭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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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青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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